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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句話,叫做“射將先射馬”。

不愧是流傳後世的名言,一語道破世間的真理。而這話反過來說,就是“如果隨隨便便射了馬,大將也有可能自己殺到門上,你要心裏有數”。我切身體會到這句相反的真理,是在七月初的一個星期六。

那天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有人敲房間門。

當時我正在六疊間裏看電視上的夜間棒球比賽,因為通常只有推銷報紙的人登門,我坐著沒動,只回了句“不需要訂報紙”。反正從親兄弟到以前的朋友,誰都不知道我住在這裏,所以不可能是熟人。

但也許是沒聽到我的回話,敲門聲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敲得更重,間隔也更短,似乎很著急。

(有完沒完,都說了不用訂報紙了!)

我終於忍耐不住,起身來到門口,沒好氣地用力打開門。我是想借此表示,如果對方要強行推銷,那我也有我的打算。

“要敲幾次門才夠?聽到了就快點出來啊!”

站在門外的不是推銷報紙的人,而是穿著背心的鈴松。他不悅地皺著眉,嘴巴也鼓了起來。

一看是他,我仿佛真切地聽到了“唰”的一聲,臉上血色盡褪的聲音。

“莫非……是給您添了什麽麻煩嗎?”

我問道,感覺喉嚨幹渴得要命。

“什麽麻煩也沒有。先不說那個,一起去洗澡吧?我兒子死活想和你一起去。”

“哥,一塊去洗澡吧!”

說到“我兒子”時,阿博從鈴松腿後探出腦袋。

想也知道,我一時啞口無言。

我並不介意和阿博一起去洗澡,因為我們已經成了“夥伴”,就是一起洗澡也不妨,問題在於,同行的還有鈴松。

“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最近我兒子似乎和你很要好。既然你這麽照顧我家寶貝兒子,我做爸爸的也應該有點表示才對。回來我請你喝一杯,你快去收拾東西!”

倉促間我想不出該如何是好。雖然可以一口回絕,但我覺得這個選擇相當危險。

“真是對不起……我正在看棒球比賽。”

我脫口說出這個自認為很好的借口。一直以來,日本人都很能理解別人對棒球如癡如狂的熱愛。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鈴松的吼聲蓋過了。

“混蛋!那種東西過後看下結果不就得了!少啰唆,快去收拾一下!”

“是!”

我條件反射地乖乖答應。如果有誰笑話我的狼狽,這人準是個沒腦子的粗人。從頭頂傳來焦雷似的一聲吼,不管是誰都會這樣反應,並不是因為完全被鈴松的氣勢壓倒,絕對不是。

(感覺有點怪怪的。)

幾分鐘後,我心裏嘀咕著,和鈴松父子一起前往附近的“福之湯”。我覺得突然間裸裎相對來得太快了,可是社會就是這麽莫名其妙,沒道理好講。不管怎樣,只求不要刺激到鈴松,平平安安過去就謝天謝地——我懷著這種悲壯的心情,走在昏暗的小巷裏。

如果說還有什麽讓我感到安慰,就是阿博的雀躍不已吧。

去往澡堂的路上,阿博一會兒在我前面,一會兒在我後面,開心得又蹦又跳。他還不時看一眼我的臉,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我臉上粘了什麽東西嗎?”我問。

沒想到阿博忽然壓低聲音,反過來問我:

“其實我老早就想問了……哥你以前是不是上過電視?”

“我上電視?好奇怪,我又沒幹壞事。”

我笑著回答。

“不是上新聞,是歌曲節目。有一個組合叫什麽名字來著……browns還是brassieres?他們在節目裏唱過歌。”

“Brassieres”^[該詞意為“胸罩”。]是什麽鬼……我心裏想著,並沒有糾正。正確的名字是“Blowers”。

“沒有,你認錯人了。”

我幹脆地否認。阿博卻噼裏啪啦地說個不停,似乎想強調他不可能認錯。

“可是,前陣子電視上也說,Brassieres的一名主唱下落不明,遲遲沒有找到……該不會這個人就是你吧?”

“怎麽可能。”

我對這個可愛少年的話付之一笑。

“我是沒聽說過這個組合啦,不過既然連你都知道他們,應該多少有點名氣吧?他們肯定很有錢,也很受女孩子追捧對不對?”

“嗯,他們有大把女歌迷。”

“換了阿博你,會脫離這樣的組合嗎?我反正是不會。在那裏保準快活似神仙。”

“話是這麽說……”

聽了我的回答,阿博顯得不太服氣。

“可是電視上那個人的長相,跟哥簡直一模一樣,不過他是一頭亂蓬蓬的長發。”

“所以不是一個人呀。我的頭發從來沒亂蓬蓬過。”

“可是……”

阿博還不肯罷休,走在前面的鈴松制止了他。

“阿博,既然他說不是,那就不是,你不要一個勁兒打聽別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