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的亡命

1

榊原省吾正要和平日一樣從正面大門進入公司大樓,忽然感到有一種不協調的異樣感。他不知道這是什麽緣故,但確定好象有什麽東西和平時不一樣。可以說是他的動物性本能感覺到了危險。所謂本能,就是他多年的經驗和職業性訓練所形成的一種感覺。

他在原本是朝他走去的公司大樓前突然來了個右拐彎,那邊也有許多各自奔向就職單位的公司職員,形成一股從車站流出來的分流急急行進著,所以並不顯眼。

榊原走進了隔壁的一座大樓,這座大樓的後門通永進商事大樓的太平門,從那裏出入外面是看不見的。

他從太平門進了大樓,來到正大門上方的三樓客廳。從這裏看下去,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大門出入和大樓對面的情形。

他那雙經過職業性訓練的眼晴立即捉住了一個人影。

——久高!

榊原不免大吃一驚。他壓根兒就沒想到久高會追蹤到這裏來。

——這小子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最初的驚愕一過,這個問題浮了上來。他以為自己的足跡是擦得幹幹凈凈的,不可能留下連久高這樣的外行也抓得住的痕跡。

也許他是偶然在那兒等人。

——不,不是。他馬上打消了這個設想。久高雖然竭力裝作若無其事,但榊原立即發現他的視線固定在永進商事的大門口。

久高的監視手法實在太蹩腳了。

上班途中的公司職員走路時只是一個勁兒朝自己的工作單位奔,路上絕不東張西望。這是一條發源於車站的巨大的人的傳送帶,是一股每天早上在同一時間裏反復出現的人流。他們只是機器,而不是人。這是一種隔絕了所有人類感情的機械性現象。

久高置身其間,卻不時的“旁視”,那種明顯顯示出帶著人類思維特征的走法看上去非常顯眼。

因為不能老是站在一個地方,他在公司大樓前面一次又一次地往返著。順著上班的人流時倒也還好,一旦走過大門口返回來的時候卻正好和人流形成逆向,看上去十分引人注目。

盡管他這是因為找不到適當的監視場所,可要是內行就絕不會采取這樣抽劣的手法。大門走過頭以後應該從另外的路上循環返回。為了不使監視出現死角,應該由幾個人同時進行。

——該怎麽“處理”他?

榊原面臨著必須解決的問題。久高盯上了永進商事,絕對不可能是沖著其他人來的,他一定是恨透了“古谷”,來追尋他的真面目來的。

——不管采取什麽手段,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榊原盯著久高的眼睛裏漸漸露出了兇光。

2

“這不是為紀念創立二十周年經理發給部長以上幹部的蒙勃朗金筆嗎?”總務部長野澤拿起鋼筆說。

“我也記得是的。皮管彈簧片上的兩條金線是為了象征二十周年專門讓商店燙上去的。當時我也真想有一支。”厚生科長吉見回答說。

“這批鋼筆是經理辦公室叫我去定的,所以記得特別清楚。可當時我只是個次長,沒資格得到。這支筆怎麽啦?好象沒有筆帽?”

“我因為工作關系和都內的旅館業比較接近。這是東京皇家飯店的預約科托我辦的,這支筆好象是說我們公司的哪個人丟的,要我幫他找找失主。”

厚生科的經營範圍相當雜,有的人給它起了渾名叫“雜務科”。因為從地方上來東京的來客和職員的住宿問題也由他們負責,所以和都內的旅館業界也混得挺熟。

“這種筆總共也只定做了五十來支,你去一問就知道了。”

“連失物尋主一類的事也得我們去幹,這份差使也夠苦的了。”

“哎,別那麽說嘛。說不定失主在‘禦前會議’之類的場合下一直在擔心被經理發現呢。”

所謂“禦前會議”是指每周一次由經理主持的幹部會議。

“那我就去問問看吧。”吉見無精打采地站起身來。

榊原被吉見問他有沒有丟了鋼筆,心裏不由一驚,但他隨即就把驚愕藏到假面具後面去了。吉見把鋼筆拿給榊原看。

“吉見,這支鋼筆是哪裏來的?”榊原的聲音有些慌亂。

“是您的鋼筆?”

“不,不是我的。但和我那支很象。”榊原立即意識到被對方發現自己的反應是相當危險的,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說。

“是啊,這是二十周年紀念時經理分送的‘恩賜筆’,公司裏有這樣的鋼筆的人至少有五十個。”吉見似乎沒有發現榊原的反應。

“因為覺得可惜我平時不常用它。丟了這支筆的人一定很急吧。”

“是經理的恩賜嘛,怎麽能不急。”

“這支筆你是從哪兒弄來的?”榊原裝作無話找話似地問道。即使讓吉見看出他對這支筆特別關心也是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