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布雷德伍德

那輛二手杜森貝格離目的地還有好幾裏,埃勒裏就發現果然有特別事件發生了。當他駛上長島高速並像往常一樣瘋狂飆車時,才發現路邊布滿了縣警。警察們這次對看到一個高個子正以每小時五十五英裏的速度飛馳的景象,竟表現得漠不關心。埃勒裏對自己的愛車固然自負,但仍隱隱希望有位摩托車手能截停他,這樣他就能從牙齒縫裏向對手喊出“警方特別批準”。原來他用甜言蜜語哄奎因警官打了個電話,讓後者巧妙地通知拿索縣的沃恩警官說:“我那有名的兒子正在去現場的路上,能麻煩沃恩警官你對這位年輕英豪多多關照嗎?”老人特別指出,這位有名的兒子手頭有些信息,可以引起沃恩和地方檢察官的興趣。然後他又打電話給拿索縣的地方檢察官艾薩姆,重復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贊美與承諾。艾薩姆早上已經煩透了,只好咕噥些諸如“什麽消息都是好消息,警官,讓他來吧”之類的話,並保證在埃勒裏抵達犯罪現場之前,他們不會帶走任何東西。

正午,當杜森貝格鉆進長島一處通往私人住宅的馬路上時,被一位騎摩托車的警察攔住了。

“請問一下,這裏是布雷德伍德嗎?”埃勒裏大聲地問著。

“對,但你不可以通過,”警察冷酷地說,“掉頭吧先生,把車開走。”

“沃恩警官和艾薩姆檢察官在等我。”埃勒裏微笑著說。

“哦,你就是奎因先生?對不起先生,請繼續往前開吧。”

驗證通過,埃勒裏得意揚揚地把車往前開,五分鐘後來到位於兩塊私有土地之間的公路——其中一塊地上聚集了許多輛警車,很顯然是兇案現場布雷德伍德;另一塊地就在對面,根據推論,正是他的好朋友兼前導師亞德利教授的住處。

教授是個又高又瘦的醜男子,言行舉止跟亞伯拉罕·林肯出奇地相像。他一看見埃勒裏跳出杜森貝格,就立刻走過來握住對方的手。

“奎因!再次看到你真讓人開心。”

“我也一樣,教授,這都多少年了!你到長島來幹什麽?記得上次接到你的信時,你還住在大學校園,每天都在折磨那些二年級學生。”

教授從下巴的短黑胡子間露齒一笑道:“我租了路對面那幢泰姬陵,”埃勒裏轉頭一看,只見亞德利教授的拇指指著從樹叢中伸出來的幾處尖頂,以及一個拜占庭式的圓屋頂——“是我一個瘋狂的朋友出租的。他被幾只來自東方的蟲子咬過之後,就建了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已經偷偷溜到小亞細亞去了,於是這個夏天我就待在這裏工作,因為我想要安靜一點的環境來研究亞特蘭蒂斯[1]傳說的源頭,這篇論文已經拖很久啦。你還記得柏拉圖的著作[2]裏提到過它嗎?”

“記得,”埃勒裏笑著說,“我也記得培根的新亞特蘭蒂斯[3],只不過我對文學的興趣總大於科學。”

亞德利咕噥了一聲:“你還是個愣頭青……不說了,你看,這就是我碰上的事情。”

“你到底是怎樣才會想起我的?”

他們兩人在布雷德伍德擁擠的私人車道上穿梭,朝一幢殖民地時代風格的大建築物走去,那巨大的列柱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實屬巧合。”教授諷刺地說,“我本來就對你的事業甚感興趣,而且深深著迷於你的豐功偉績,因此五六個月前西弗吉尼亞發生那起駭人聽聞的謀殺案時,我貪心地看了好多相關資料。”

埃勒裏在回答之前,先熟悉了一下眼前的景色。布雷德伍德,屬於一個有錢人的產業,正一絲不苟地呈現在他眼前。“我知道沒有什麽能逃脫你的眼睛,畢竟它們鑒定過成百上千份莎草紙[4]和石碑資料。這麽說來,我逗留在阿羅約期間作的那份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命案分析,你也已經看過啦?”

“看過了,可惜你的浪漫主義沒有完成。”教授竊笑道,“與此同時,我對你構築假說的基本原則在於追根溯源這一點十分欣慰,因為這是我一直以來都想塞進你那頑固腦袋裏的想法。是埃及十字架嗎,我的孩子?恐怕你這種戲劇性的觸覺已經扼殺了從科學上看簡單而純粹的真相……好吧,我們到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埃勒裏焦急地皺起眉頭問道,“Tau十字架當然是原始的埃及符號……”

“我遲些再跟你討論。我認為你得去跟艾薩姆碰一下。他是個好人,允許我在這裏到處走動。”

拿索縣的地方檢察官艾薩姆站在屋前的台階上,旁邊就是洋溢著殖民地風格的門廊。他是個矮胖的中年人,有一雙濕潤的藍眼睛,額頭上留著U型的灰白色額發。他正和一位穿便服的高大男子激烈地討論著。

“呃,艾薩姆先生,”亞德利教授說,“這是我的門生,埃勒裏·奎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