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牡蠣島(第2/6頁)

他是一個瘦而結實的人,看不出來年齡,頭發呈淺棕色,臉曬得幾乎成紫色——這種膚色只可能是長年在赤道陽光下曝曬的結果。他的眼睛看起來也像漂白過一樣呈幾乎無色的淺灰。他的嘴是個人肉陷阱,下巴肌肉像鋼箍一樣支撐著他紫色的面頰。埃勒裏看著他狂喜地在艇尾座板上擺動身子,心裏斷定,盡管這家夥剛才逃了,卻從頭到腳都是個可怕的人。

這個值得關注的男人所拐帶的女人,從她與喬納·林肯樣子相像來看,只會是那個反叛的赫絲特。她是一個相貌平平而身材勻稱的年輕女子。警艇上窘迫不安的男人們都不難看出勻稱這一點,盡管她肩膀上蓋著一件男人的外套——埃勒裏注意到,大笑的男人沒穿外套——外套下面勉強用一塊臟帆布遮掩著,像是什麽人強行用手邊首先能拿到的什麽東西蓋住了她的裸體。

她的藍眼睛困惑地回望著大家的凝視,而後她臉紅了,打著戰低下頭去,雙手不知不覺慢慢移到膝上。

“你到底在笑什麽?”警官問,“你是什麽人?你綁架這女人想幹什麽?”

那沒穿外套的男人從眼裏濺出一滴眼淚。“不怪你們,”他喘著氣道,“天哪,真好笑!”他甩去陰沉臉上最後的歡樂痕跡,站起來。“對不起,我的名字叫坦普爾,這是赫絲特·林肯小姐。感謝你們的援救。”

“上船!”沃恩怒吼道。

艾薩姆和埃勒裏幫著那沉默的女人上了警艇。

“喂,等會兒。”坦普爾醫生怒喝道。這會兒他黑臉上毫無幽默感,而是怒氣沖沖,帶著懷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警察。快點,快點!”

“警察!”男人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爬上警艇。一名警探把那艘汽艇拴到大艇的艇首纜上。坦普爾醫生從沃恩看到艾薩姆,再到埃勒裏。那女子頹然倒在一個座位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地板上。“哦,真奇怪,發生什麽事了?”

地方檢察官艾薩姆告訴了他,他的臉倏地變得慘白;而赫絲特·林肯擡起頭來,眼裏充滿了恐懼。

“布雷德!”坦普爾醫生低語,“被謀殺……這不可能!唉,我昨天早晨還看到他……”

“喬納,”赫絲特顫抖著說,“他——他好嗎?”

沒有人回答她。坦普爾醫生咬著下嘴唇,蒼白的眼睛裏出現沉思的神色。“你們看到——萊因夫婦了嗎?”他用一種奇怪的嗓音說。

“怎麽了?”

坦普爾先是沉默不語,然後笑著聳聳肩,“哦,沒什麽,只是一個善意的問題……可憐的湯姆。”他突然坐下,越過水面凝視牡蠣島。

“回布雷德的碼頭。”沃恩命令道。警艇翻攪著浪花朝大陸而去。

埃勒裏注意到亞德利教授那高大奇特的身影站在大碼頭上,便向他揮手致意,對方揮著細長的手臂回應。

“喂,坦普爾醫生,”地方檢察官沃恩嚴厲地說,“解釋一下剛才那場歌舞劇表演吧。那一幕大綁架是怎麽回事?那個追趕你的裸體狂人究竟是誰?”

“真是不幸……我想我最好還是和盤托出。赫絲特——原諒我。”

那女子沒有回答,似乎被布雷德的死訊驚呆了。

“林肯小姐,”這位被太陽曬黑的男人繼續說,“這麽說吧,有點兒任性。她很年輕,而有些事會使年輕人昏了頭。”

“哦,維克托。”赫絲特無比厭煩地說。

“喬納·林肯,”坦普爾醫生皺了一下眉繼續說,“在我看來,沒有承擔——該怎麽說——沒有盡他對他妹妹的職責。”

“在你看來。”那女子怨恨地說。

“是的,赫絲特,因為我感到——”他又咬了一下嘴唇道,“無論如何已經過去一周了,而赫絲特還沒有從那該死的島上回來,我想該有什麽人來讓她恢復理智。既然別人看來都做不到這件事,我便承擔了這個責任。裸體主義!”他哼了一聲,“真夠墮落,這就是那些人幹的勾當。我可不是個徒有虛名的醫生。他們是一夥騙子,利用正派人的道德約束來下手。”

那女子喘著氣說:“維克托·坦普爾!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請原諒我打斷一下,”警官溫和地說,“我可以問一下,如果林肯小姐想要一絲不掛地走來走去,關你什麽事呢?她看來已經成年了。”

坦普爾醫生猛地咬緊嘴巴。“如果你們非得知道,”他生氣地說,“我認為我有權利幹預。感情上,她只是個孩子,一個青春期少女,只是被一副漂亮的體格和一番甜言蜜語所迷惑。”

“我想就是保羅·羅曼嘍?”埃勒裏冷淡地笑著插話。

醫生點頭道:“是的,這陰險的惡棍!他是那瘋狂太陽邪教的活商標,把太陽教搗鼓得如日方中……今天早晨我去那兒打探,羅曼和我發生了一點小爭執。他跟野人似的!這很可笑,那就是之前我大笑的原因。但當時形勢很嚴峻,他比我力氣大好多。我看到自己要遭殃,便趕緊抓住林肯小姐逃之夭夭。”他露出苦笑,“要不是羅曼自己絆倒,大頭撞上了巖石,我恐怕會被打個半死。這就是這次大綁架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