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埃勒裏又一席話

“我給難倒了,我完全被難倒了。”沃恩警官沒好氣地說,“我想不通,從這些事實裏怎麽得到的答案。我給難倒了,奎因先生,你得讓我信服這不只是猜測。”

“奎因從不猜測。”埃勒裏嚴肅地說。

這是星期四,他們坐在“二十世紀特快”的臥車包房裏,在回紐約的途中。亞德利、埃勒裏、奎因警官、艾薩姆和沃恩,這群疲勞卻開心的人,每張臉上都不自覺地流露出緊張之色,表明剛剛過去的經歷是如何使人心煩——當然除奎因警官以外,他看起來逍遙自在,安安靜靜。

“你不是第一個,”老人對沃恩嘻嘻笑著,“我從來沒聽說他弄錯過。每當他解決了一個疑難案子,總有人想知道他是怎麽解決的,懷疑那是推測。我發誓大部分時候連我都不知道是怎麽解決的,即便在他解釋之後。”

“對我說來純粹是個謎。”艾薩姆承認。

亞德利教授看來被對他智力的挑戰激怒了。“我不是一個未受過教育的人,”他在埃勒裏咧嘴微笑時憤憤不平地抱怨,“但要是我能在這件案子中看出有任何邏輯,就詛咒我像哈曼[1]那樣被吊得高高地絞死。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不一致,自相矛盾。”

“錯了,”埃勒裏慢悠悠地說,“從開始到第三次謀殺案是很矛盾。但從發生第四起謀殺起,一切矛盾煙消雲散,整個案子變得像水晶一樣清晰。你看,”他皺起眉頭說,“我一直感到,只要能抓起一片小小的拼圖,把它放在關鍵位置,所有其他碎片——表面上是如此雜亂無章、不合邏輯——都會拼成有意義的形狀。那片拼圖在西弗吉裏亞的簡陋小屋裏找到了。”

“你昨晚說過,”教授咕噥道,“可我仍然不明白怎樣……”

“自然不明白,你從沒檢查過那簡陋小屋。”

“我檢查了,”沃恩咆哮著說,“如果你能向我展示一下,到底是什麽解決了這該死的事件……”

“啊,一次挑戰,當然。”埃勒裏朝臥車包房的低矮天花板吞雲吐霧,“讓我們回想一下。說起星期二夜間發生在阿羅約的謀殺,我所知甚少,阿羅約的第一次謀殺案由頭到尾是個謎,直到安德魯·範本人出現。當時他說自己的仆人克林被誤殺,一個名叫維爾加·克羅薩克的人是殺死克林的兇手,兇手對他懷有血腥的復仇動機。托馬斯·布雷德,範的哥哥,也被殺了;斯蒂芬·梅加拉,範的哥哥,被殺了。梅加拉證實了克羅薩克的經歷,跟南斯拉夫官方調查證實的一樣。所有這一切大致看來足夠清楚——一個偏執狂,頭腦被終生不能滿足的復仇念頭腐蝕,在殺他父親和伯叔的人中亂砍亂殺。當我們發現特維爾一家也曾搶奪了克羅薩克的遺產時,這個額外動機支持了這一理論。

“我向亞德利教授解釋過,從布雷德死亡的周圍環境,可以得出兩個確定的結論:一是布雷德跟兇手很熟悉,二是兇手腿腳不跛。是吧,教授?”亞德利點點頭,於是埃勒裏迅速總結他根據棋子的處理和其他事實做出的推理,這些事實沃恩和艾薩姆早已知曉。

“但這並沒有使我有什麽進展。此前尚未有決定性證據的時候,我們已經想象出這兩種可能性,所以我證明它們沒錯這一點沒有多大價值。於是,直到在簡陋小屋裏發現屍體之前,我對最初三件謀殺案所有奇異細節的唯一解釋,是克羅薩克的瘋狂和一種厭惡T字的奇怪情感——砍去頭,亂塗T字,圍繞三件罪案的T含義十分特殊。”

埃勒裏一邊微笑著回憶,一邊鐘情地注視他的香煙。“這起案件最令人驚奇的部分是,在調查的最初階段——實際上七個月前在威爾頓法院看到第一具可怕的屍體時——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要是追隨那個想法到底,很可能當時當場就把案給結了。那是對散落各處的T字的另一種解釋,而這種解釋只是一種帶有摸索性的想法,也是我邏輯訓練的結果。但當時看來那種想法的可能性太小,離我們是如此遙遠,以致我很快把它丟棄了。而且此後沒有發生什麽事情能夠給它即使是最小限度的實際支持,於是我只好繼續無視它,然而它不斷堅持……”

“那是什麽?”教授感興趣地問,“你回憶起我們討論埃及……”

“哦,不談那個,”埃勒裏慌忙說,“我遲些會說到它。讓我先好好講講第四起謀殺案的細節。”就在前一天跨過那設障的簡陋小屋門檻後所看到的景象,他快速用詞匯描述了一遍。亞德利和奎因警官皺起眉頭聽著,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問題上,但埃勒裏說完後,他們只是茫然對視。

“就我來說,頭腦完全處於真空狀態。”教授承認道。

“我也被弄糊塗了。”警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