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午後經(第2/7頁)

“我倒並沒有想到這個。不過我們方濟各修士中總有一種對第三個時代以及聖靈的王國的強烈期待,這倒是真的。不過,我更想讓你明白,幾個世紀以來,教會的組織機構,也是整個社會,即上帝子民的組織機構。這個機構變得越來越富有和密集了,並且帶走它所經過的一切國家的殘渣垃圾,而失去了自身的純潔性。就像江河流域的支脈,要是願意,就如同幹流一樣,有那種盡可能流歸大海的願望,或者說,想到達凈化的境界。不過,我的比喻不是完美的,我只是告訴你,江河在支撐不住時,也會產生許多異教和革新運動的支派,也會魚目混珠。你可以在我拙劣的比喻中加入個人的想象:某個人想竭盡全力加固重建河流的堤岸,卻不能如願以償。江河流域的一些支流就被淤泥阻塞了,另一些支流通過人工運河重又流入了大河,還有一些繼續向前奔流而去。因為江河不可能留住一切,河流要維持河道的完整,形成一條可以辨認出來的水道,讓河水失去自身的一部分是合情合理的。”

“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了。”

“我也同樣,我不善於用比喻的方式說話,你忘了這河流的故事吧。你還不如先弄懂你所提到的許多運動為什麽都產生在兩百年之前,而有些運動已經銷聲匿跡了,有些是新興的……”

“可是每當人們談到異教徒時,總要提到它們。”

“的確,不過這就是異端傳播的方式之一,也是其被消滅的原因之一。”

“這我又不懂了。”

“我的上帝啊,真難哪!好吧,你想象你是一位道德風尚的改革者,你把一些同伴聚集到一座山頂上,一起過貧窮的生活。一段時間後,你就會看到許多人來投奔你,有些甚至來自遙遠的國土,把你看作預言家,或者你看到有新的使徒跟隨著你。他們真的是為你或為你所宣揚的理念而跟隨你嗎?”

“我不知道,我希望是如此。如果不是,那又會怎樣呢?”

“因為他們是從父輩那裏聽到過其他改革家們的故事,以及近乎完美的社會群體的傳說,他們把事情都混淆在一起,認為此即彼,彼即此。”

“這樣一來,所有的運動都是一代代沿襲下來的了。”

“當然,因為很多參加社會風俗改革運動的人是沒有多少學識的賤民,而改革運動的各種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學說形式產生於不同的地方,這些賤民怎麽能分辨呢?比如說,人們常把卡特裏派和韋爾多派混淆在一起,但是他們之間有著很大的差異。韋爾多派主張在教會內部進行改革,而卡特裏派則主張創立一種不同的教會,對上帝和道德有不同的觀點。卡特裏派認為世界被善惡兩種相對立的勢力所分割。在他們創立的教會裏,把完美的信徒與普通的信徒區分得很清楚,他們有自己的聖禮[6]和儀式;他們建立了十分嚴格的等級制度,幾乎跟我們的聖母教會差不多,根本不想消滅一切權力的形式。這就向你說明了為什麽身居高位的人、大財主們和大封建主們都加入了卡特裏派。他們不想改變世界,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善與惡永遠無法形成對立。而韋爾多派(跟他們在一起的有阿諾德派和倫巴第窮人派)卻願意在守貧的理想上建立一個不同的世界,因此他們接納窮人,靠他們的雙手勞動生活在集體中。卡特裏派拒絕施行教會的聖禮,而韋爾多派卻不是,他們只拒絕親耳聆聽告解。”

“可為什麽人們總是把他們混為一談,而且總說他們同樣都是罪惡的呢?”

“我跟你說過了,讓他們活下去的手段也是他們滅亡的原因。他們致富所依靠的是受到其他運動鼓動的賤民,那些賤民相信同一種動力既能引發造反又給人以希望;宗教裁判官把他們中一些人的錯誤嫁禍於另一些人,從而把那些人全部消滅,要是一種教派的人在他們的運動中犯下一樁罪行,那麽其他任何運動的任何教派裏的人都會被牽連在內。從道理上來說,是宗教裁判官們搞錯了,他們把互相矛盾的教義混在一起;而從那些運動的追隨者所犯的過錯來說,他們又是對的,因為,比如當一個城市發起了阿諾德派的運動,那些過去曾經是卡特裏派或是韋爾多派的人也會響應。多裏奇諾的信徒們宣揚要在肉體上消滅世俗的教士和僭主,他們肆意實行暴力,而韋爾多派卻反對暴力,小兄弟會也同樣如此。我肯定,在多裏奇諾修士的年代裏,許多追隨過小兄弟會和韋爾多派的人也加入了他的團體。賤民無法為自己選擇他們的異端。阿德索,他們參加了那些自己家鄉的、路過村子裏的或者在廣場上布道者的團體。他們的敵人采取欺騙蒙蔽的手段,把民眾統統說成是異教徒,而他們也許同時宣揚棄絕性的歡樂和領受聖體,這是高明的傳道藝術:把異教說成不過是叛逆意識及各種錯綜復雜的矛盾交織在一起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