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夕禱(第2/5頁)

“我看不出那些命案跟藏書館有什麽關系。”院長惱怒地說道。

“阿德爾摩是書籍裝幀員,韋南齊奧是翻譯員,貝倫加是館長助理……”威廉耐心地解釋道。

“照這麽說,六十名僧侶全都跟藏書館有關系。就如同他們跟教堂有關系一樣。那麽,為什麽您不去教堂調查?威廉修士,您是受我的委派進行一次調查,而且我是要求您在規定的範圍之內進行。何況,在這片圍墻之內,我是在上帝之下,並受到上帝恩寵的唯一主人。而這對貝爾納也將同樣有效。再說了,”他改為比較溫和的語氣補充說道,“ 很難說貝爾納來這裏就是為了參加這次會見。孔克修道院院長的來信中也寫到,他到意大利來是為了繼續南下。他還告訴我,教皇還請勒普熱的紅衣主教貝特朗從博洛尼亞來這裏擔任教廷使團的領導。也許貝爾納來這裏是為了跟貝特朗會晤。”

“從全局來看,這樣更糟糕。貝特朗在意大利中部大肆鎮壓異教徒。這兩個反對異教徒鬥爭的領軍人物會晤,將宣告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一股更加猛烈、最終將全部肅清方濟各會的運動……”

“我們得立刻把這一情況稟告皇帝,”院長說道,“不過,按目前的情況,還不會有迫在眉睫的危險。我們得多加警惕,再見了。”

院長匆匆離去,威廉緘默不語地待在那裏,而後他對我說道:“阿德索,首先我們盡量別慌張。匆匆忙忙解決不了問題,應該把許多個人的哪怕是點滴的經驗累積起來。我這就回實驗室去,沒有眼鏡,我不僅讀不了手稿,今晚回藏書館去也不方便。你去打聽一下,看有什麽有關貝倫加的消息。”

這時,莫利蒙多的尼科拉迎著我們跑來,他帶來了極壞的消息。就在他試圖把威廉寄予極大希望的那個鏡片磨得更好一些時,鏡片破了;另一片原本可以取代它的鏡片,又在他往鏡架裏面裝的時候碎裂了。尼科拉絕望地對我們指指天空。已經是夕禱時分,天色正在暗下來。那天沒有辦法再幹活了,又浪費了一天時間。威廉痛心地思量著,極力壓制著(這是後來他向我供認的)想掐死那個無能的玻璃工匠的沖動。再說,那人已經覺得自己丟盡面子了。

我們丟下了一肚子委屈的玻璃工匠,去打聽有關貝倫加的消息。自然,沒有人找到他。

我們感到束手無策,在庭院裏散了一會兒步,不知該怎麽做。過了一會兒,我見威廉目光朝天茫然地凝神沉思,仿佛他什麽都沒看見。剛才他從僧袍內取出幾個星期之前我見他采集來的藥草,咀嚼著,像是要從中吃出某種可使他沉靜又激奮的成分。他真的顯得心不在焉,但他的兩眼不時閃爍著亮光,也許在他空白的大腦裏浮出了新的主意;然後他又沉浸在那種特別而又積極思索的愚鈍狀態。忽然他說:“當然,可以那樣……”

“什麽呀?”我問道。

“我在想一個在迷宮裏確定方位的辦法。實行起來不簡單,不過可能有效……出口畢竟就在東面的角樓,這我們已經知道了。現在你假設一下,要是有一種儀器能告訴我們北面在哪裏,那事情會怎麽樣?”

“自然只要向右轉,就能走向東邊。或者只要朝相反的方向行走,我們就知道是走在朝南角樓的方向。不過就算存在這樣的魔術,迷宮究竟是迷宮,而我們一旦朝東走,就會碰上一堵死墻擋住我們徑直向前走,那樣我們又會迷路的……”我提醒他說。

“對,但是我說的那種儀器會永遠指著北方,即使我們改變了方向,走到哪裏他都會告訴我們該轉向哪兒。”

“那真是太奇妙了。不過得有這樣的儀器,而且它在夜裏,在封閉的地方,在見不到陽光或行星的時候,也能辨別朝北的方向……而我相信,您的培根大概也不會有這樣的儀器!”我笑了。

“你錯了,”威廉說道,“這樣的儀器已經制造出來了,有一些航海家已經使用過它。這種儀器不需要陽光和星辰,因為它是利用一種奇妙石頭的功能,跟我們在塞韋裏諾的醫務所裏見到的那塊吸鐵石一樣。它是由培根和一位名叫皮埃爾·德·馬裏古[1]的庇卡底巫師研究出來的,他們還描述了那種石頭的多種功能。”

“那您能造出來嗎?”

“造出來並不困難。石頭可以產生許多奇跡般的效果,其中有一種儀器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而永恒地運動,但是最簡單的辦法是一個名叫拜萊克·阿·恰巴亞奇[2]的阿拉伯人所描述的那個。拿一只盛滿水的盆,把一根鐵針插入一塊橡木塞,放在水裏漂浮,然後,拿著磁石在水的表面繞圈掠過,直到那根鐵針也具有了磁石的性能。這時,鐵針的尖端就有了指北的功能。當然,要是磁石有可能固定在一個軸上轉動,它也會有那樣的功能,如果你轉動水盆,鐵針的尖端永遠只指向北方。無需對你說,如果你在水盆的邊緣標出與北方相對的南邊及東邊等方位,那麽,你就無論何時都會知道自己是處在藏書館裏面的哪個方位,從而就能找到東角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