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午時經(第4/6頁)

“那麽說,約翰也並不怎麽精明能幹。”米凱萊強調說。

“那是他在金錢上唯一失算的一次,”烏貝爾蒂諾說道,“你應該知道你要跟什麽樣的商人打交道。在其他任何情況下,他在搜刮錢財方面顯露出一種魔鬼般的才能。他像是點石成金的國王彌達斯,讓金子都流入阿維尼翁的金庫裏去了。每次我進入他那些套房裏,都會遇到銀行家、兌錢商,桌上堆滿了金子,教士們數著金幣把它們摞起來……你將會看到,他讓人給自己蓋了多麽富麗堂皇的宮殿,他擁有的那些財寶過去是只進貢給拜占庭的皇帝和韃靼人的大可汗的。現在你應該明白,為什麽他所有那些敕書都是反對守貧的了。但是,你知道嗎?他唆使仇恨我們教會的多明我會雕刻的基督像,都是頭戴王冠,身披紫色和金色的長袍,穿著華麗的鞋襪;在阿維尼翁展現的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只有一只手被釘住,另一只手則摸著掛在腰帶上的錢包,以表明基督是允許把金錢用於宗教的……”

“啊,無恥之極!”米凱萊大聲說道,“這可純粹是褻瀆!”

“更有甚者,他還在教皇的皇冠上,”威廉繼續說道,“追加了第三重冠,烏貝爾蒂諾,是不是這樣?”

“的確。在千禧年之初,希爾德布蘭德[4]獲取了第一重冠,上面寫著‘借上帝之手統治王國的皇冠’,臭名昭著的蔔尼法斯,給自己追加了第二重冠,上面寫著‘借彼得之手統治帝國的皇冠’;而約翰則使這個象征體現得更完全:三重冠,精神權力、世俗權力和教會的權力。這如同波斯王的象征,異教的象征……”

有一位修士一直默不作聲,只顧狼吞虎咽地吃著院長差人端上桌的美味佳肴。他對各種議論充耳不聞,在別人提到教廷的時候,不時發出冷笑聲,或者對同桌就餐者憤怒的感言輕哼一聲表示贊同。其余的時候就只是專注於抹幹凈他下巴上沾著的醬汁和從他沒了牙又貪吃的嘴裏掉落下來的肉末。僅有幾次他對鄰座的一個人說了話,那也只是贊美某盤菜肴美味可口。後來我得知他是吉羅拉莫先生,就是幾天前烏貝爾蒂諾以為已經死了的那位卡法的主教(應該說,兩年前已經有他的死訊,這個消息在整個基督教世界又誤傳了很長時間,因為我後來還聽到這個消息;而事實上,那次我們會面之後沒有幾個月,他真的死了。至今我都認為是因為第二天的會議讓他太氣憤,令他猝然發病而撒手人寰的。他身體那麽虛弱,而脾氣卻那麽暴躁)。

這時,他加入了談話,嘴裏還塞滿了食物。他說:“後來,你們知道嗎?這個可惡的家夥還起草了一部有關悔罪的神聖的賦稅的律法,利用別人違反宗教戒律榨取錢財。如果一個教士跟一個修女、一個親戚或者任何一個女子(因為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犯下了肉欲之罪,只要交六十七個金幣和十二個便士就可以獲得赦免。如果犯下了野蠻的獸行,就得交兩百多金幣,但如果只是毆打小男孩或者是動物,而不是女性,那麽罰金將會減少一百。如果一個委身過許多男子的修女,在修道院裏面或外面於不同的時間多次跟男人發生過關系,此後她想當女院長的話,就得交一百三十一個金幣和十五個便士……”

“行了,吉羅拉莫先生,”烏貝爾蒂諾抗議道,“您知道我是多麽不喜歡教皇,可是在這一點上我得為他辯護!這是在阿維尼翁散布的謠言,我可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部律法!”

“有,”吉羅拉莫斬釘截鐵地說,“我也沒有見到過,但是有。”

烏貝爾蒂諾搖了搖頭,其他人都默不作聲。我發現他們都對吉羅拉莫先生的話不以為然,那天威廉也把他看作傻瓜。不過威廉試圖繼續剛才的談話:“無論怎麽說,不管是真是假,這個傳言告訴我們阿維尼翁已處於什麽樣的道德氛圍之中了。在那裏,無論是誰,剝削者或被剝削者,都覺得自己是生活在一個交易市場,而不是一個代表基督的宮廷裏。約翰登上教皇寶座的時候,人們說他的金庫有七萬金幣,而現在有人說他聚斂的錢財已達一千萬以上了。”

“這是真的。”烏貝爾蒂諾說道,“米凱萊啊,米凱萊,你要知道我在阿維尼翁見到多少丟人的醜事啊!”

“我們盡量公正一些吧,”米凱萊說道,“我們的人也犯過錯誤,這我們都知道。我聽說,方濟各會的人武裝攻打多明我修道院的時候,他們把敵對修士們的財物搶劫一空,強迫他們守貧……正因如此,在處置普羅旺斯的屬靈派時,我不敢反對約翰……我想跟他達成協議,我不想傷害他的自尊心,只求別玷辱我們的謙卑。我不想跟他談及金錢,只望他允許對《聖經》作出正確的解釋。這就是明天我們要跟他的使節談的事情。總而言之,神學界的人,不全像約翰那麽貪得無厭。至於一些睿智的人在決定對《聖經》作某種解讀的時候,他就可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