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辰時經(第2/4頁)

我朝參事廳走去,幾乎和本諾撞個滿懷,他會意地微笑著說:“塞韋裏諾找到貝倫加留下的什麽東西了,是不是?”

“你知道些什麽?”我生硬地說,像對同齡人一樣對他。我這樣一是因為生氣,一是因為他那年輕的臉龐顯出了孩童般的頑皮。

“我可不是傻瓜,”本諾回答說,“塞韋裏諾跑去向威廉說事,你得監視別讓人跟著他……”

“你對我們和塞韋裏諾關注得太多了。”我惱怒地說道。

“我?我當然注意你們。我從前天開始就一直注意著浴室和醫務所。倘若我有能力,我就進去了。我會不惜代價去了解貝倫加在藏書館究竟找到了什麽。”

“你沒有這個權利,你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我是個學者,我有權利知道,我來自世界的邊緣地帶,來這裏的藏書館學習,而藏書館始終關閉著,好像裏面藏著邪惡的東西似的,而我……”

“讓我走。”我猛然說道。

“我讓你走,反正我想知道的你已經告訴我了。”

“我?”

“默認就是承認。”

“我勸你別進醫務所去。”我對他說。

“我不進去,我不進去,你放心。不過沒有人能禁止我從外面觀望。”

我不再聽他說,走進了參事廳。我覺得那個好奇的人並不會有多大的危險。我又走近威廉,簡短地向他匯報了情況。他表示贊同,並示意我別作聲。會場混亂的局面正在平息下來。雙方使團成員已在互吻以示和解。阿爾波雷亞贊揚方濟各修士們的信仰,吉羅拉莫稱道傳教士們的仁慈,大家都期望一個不再被內戰困擾的教會的出現。有人贊美對方的團結一致,有人表揚另一方的修養,大家都祈求正義,並呼籲要保持謹慎。我從未見過那麽多人虔誠地為神學和基本道德的勝利而如此默契。

勒普熱的貝特朗已經在邀請威廉宣講帝國神學的觀點。威廉不太情願地站了起來:一來他意識到這次會晤不會有任何成果,二來他想快點離開,此刻那本神秘的書比會議的結果更令他關切。不過,他顯然是無法推脫自己應盡的職責。

他開始講了起來,話語中夾雜著許多“嗯”、“噢”,似乎比平時用得更多,而且用得不恰當,讓人感覺他對自己要講的話好像完全沒有把握。他首先肯定了在他之前發言人的觀點,並表示完全理解,而且他認為被人稱之為帝國神學家們的“教義”,也只不過是一些觀點罷了,並不強求人們把它看作信仰的真理。

他說,上帝在創造他的子民時表現出無限的仁慈,他毫無區別地熱愛他們,在還沒有提及神職人員和國王的《創世記》的篇章中,上帝把主宰世上天地萬物的權力也賜予了亞當,只要他遵循神的法則。值得質疑的是,上帝本人是否也不排斥這樣的觀點:在世俗的事務中,人民是立法者,實際上立法首先是為了人民。人民這個概念,他說,最好理解為普遍意義上的公民,但因為孩童、愚鈍者、為非作歹者和婦女也包括在公民之中,因此,也許人民合理的定義應該為公民之中優秀的部分,雖然他認為不宜當即宣布誰屬於那一部分公民。

他咳嗽了一下,為此向與會者表示歉意,並解釋說那天的空氣實在是太潮濕了。他假定人民可以通過選舉出的代表大會來表達自己的意願。他說,這樣做是明智的,代表大會可以解釋、更改或終止法律,因為如果單由一個人來制定法律,那麽會因為他的愚昧無知或心術不正而造成傷害;他又補充說,說到此就無須向與會者提及新近發生的許多類似的案例了。我察覺到在座的人,對剛才威廉的言論頗感猶疑,而現在對這番話就只能表示贊同,顯然他們每個人都在想找出一個自己認為最糟糕的人。

是的,威廉繼續說,如果單由一個人制定法律會出差錯,那麽許多人來制定不是更好嗎?自然,他強調說,這是在談論世俗的法律,有關妥善處置民間事務的法律。上帝曾告訴過亞當,別去吃善惡之果,而那是神聖的法則;不過後來上帝又授權於他,我說什麽呢?鼓勵他給塵世間的事物取名,並允許他為凡間的子民自由命名。盡管在我們這個時代,有人說名字意味著事物的特性。其實《創世記》對這一點闡述得相當清楚:上帝把所有的動物都帶到亞當跟前,看他怎麽給它們取名,無論亞當給那種動物取了什麽名,都沿用到了今天。盡管世間第一人的智能無與倫比,但用亞當的語言,用他的判斷和想象,按照每種事物和動物的特性來取名,這並不是否定上帝在使用無上的權力。確實如此,眾所周知,人們采用不同的名字來代表不同的概念,而事物的概念及代表它的符號——名字,是人們公認的。因此,名字(nomen)這個詞,來自nomos,即法律,因為命名nomina正是由人類按照ad placitum,就是群體自由的習俗慣例給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