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隱形的殺手 3、看護猴

久永篤二的面容,在數日之內有了極大的改變。

“您的身體狀況還好嗎?”

即使面對純子的問題,仍然不發一語。臉色如土,雙眼凹陷無神。此外,嘴角呈現怪異的松弛。“有遇到什麽麻煩嗎?警察在偵查時有沒有亂來?有什麽想說的,請盡管告訴我。”

他仍然不回答。

事態不妙,純子心想。搞不好拘禁反應比想像中的還早產生。自己明明沒犯下罪行卻還是被逮捕、拘留,只要是人,精神都會變得不穩定。況且,懷疑被自己殺害的還是四十幾年來他盡心盡力效忠的人,說得誇張些,就像是他心目中的神。

“夫人也很擔心久永先生。”

夫人身體累壞的事,現在還是隱瞞不說的好。

“她要我向您轉達,一定要多多保重身體。真弓小姐也說,她相信您,會等您回家。翔太也……”當聽到孫子的名字瞬間,久永出現些微反應,眼皮稍稍抽動一下。

“他說希望能快點見到阿公。還說在阿公回家之前,會乖乖聽媽媽的話,認真讀書,請阿公早點回家。”

久永低聲呢喃,聽不太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麽。

“什麽?您說什麽?”

“已經結束了吧?”

“什麽?”

“一句話,我一定要說上一句話,我掛念的只有這件事。”

聽著他喃喃自語之中,純子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是甘舍症候群!是歇斯底裏性精神官能症造成的退化狀態。這種症候群起因往往是拘禁狀態,而所謂假性癡呆的答非所問,便是特征之一。過去自己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這種情形,但曾從律師前輩那裏聽過。或許久永的心靈,已開始被侵蝕了。

不過,久永卻望向純子,開始以意想不到的堅定口吻說著。

“我是說葬禮。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是的。”

只有近親參加的告別式,已經在菩提寺舉辦過了。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沒辦法參加社長的葬禮。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算已經臥病在榻,要我用爬的也一定會出席。我打算面對社長的遺照,告訴他不必擔心公司的事。我會稟承社長的遺志,一定讓公司更加鴻圖大展。為了報答社長對我的大恩大德,我至少要在他靈前這麽發誓……”

久永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透過透明的隔板,在他的眼中看到一閃淚光。

“還有機會的。”

純子猛一回神,發現話已脫口而出。

“什麽意思?”

“我偶然聽到,下個月好像還會舉行公司的公祭。”

久永眼睛一亮。

“公祭……是啊,對啊,這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只要在這之前洗清嫌疑,獲得釋放的話,還是能和社長道別啊!”

或許自己只是白白地給他空洞的希望吧。在那之前獲得釋放的可能性,應該是微乎其微,況且,若是無法趕上公祭的話,豈不是又讓他陷入更深的絕望深淵。

但是,現在一定要讓他保持信心才行。就算是一個無辜的人,在日日夜夜遭到偵訊,被指稱自己就是殺人兇手的情況之下,很可能做下假自白。

尤其狀況證據在一面倒向對他不利的情況下,只要經過一次自白,就再也沒希望了。久永篤二的有罪判決,應該會就此確定了吧。

“久永先生,可以再請教一次案發當天的事情嗎?”

“這要我說幾次都可以,但是,我真的……”

久永虛弱地搖著頭,似乎想說他不記得了。

“您說過,午餐之後忽然覺得很困吧!”

“是的。感覺好像腦子一片空白,被一股無法抗拒的睡意侵襲。”

“這種情況常發生嗎?”

久永思考了一陣子。

“沒有,一次也不曾有過。”

“久永先生,您晚上睡得好嗎?會不會很難入眠,或是在半夜裏醒來?”

“為什麽要問這些事情?”

久永突然間敏感地反問。

“如果前一個晚上沒有睡好,導致隔天精神不振的話……”

“連你也想把我說成在半睡半醒之間殺害社長嗎?”

“咦?”

純子從心底打了個冷顫。因為,自己確實曾暗自盤算,最糟糕的情況下不得不朝喪失心智的方向辯護。不過,“連你也想”到底是什麽意思?

“之前來過的那位律師,應該是今村律師吧。我說了自己絕對沒犯案,他卻根本不加理會,只是一再問我睡眠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啊!”

純子覺得大受打擊。今村完全沒跟她提過這件事。辯護的方向應該還未定。難道只有自己一個人,被屏除在決策陣容之外嗎?

“請容我說明淸楚。我至今從來不曾罹患過夢遊症,我也已經把這件事情明確告知貴事務所的律師了。”

“我知道了。”

“如果一定得用這種策略的話,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