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殉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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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子老師下落不明。難以相信不過幾個月前我們還每天都見面。老師沒有把奪去寶貝女兒的兩個少年交由法律制裁而自己下手,然後就從我們面前消失了。我覺得老師這樣有點不負責任。要是決定自己制裁的話,總要看那個少年最後到底怎樣了吧!

老師應該要知道制裁之後發生的事。我這麽想著寫了好長的信,要怎樣才能讓老師看到呢……想來想去想出一個苦肉計,決定把這封信投給以前老師在休息時間常在辦公室看的文藝雜志新人獎征稿活動。近年來有很多十幾歲的得獎者,所以我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啦。

看是我有點擔心。這本文藝雜志上“勸世鮮師”的連載專欄四月號就結束了。要是這封信得獎刊登了,老師不知道會不會看到。就算這樣我想有一點機率也好。

但是老師,我絕對不是要跟你求救。我只是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想問老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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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正題之前,老師有沒有注意到班上的氣氛?

凝重、清新、停滯、流通……我認為氣氛是在場所有人氛圍的綜合。而我每天都非常敏銳地感受到氣都喘不過來的地步,大概是因為我沒法好好地跟大家打成一片吧。總而言之雖然是春天,但我們二班教室裏的氣氛一言以蔽之就是……

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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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制裁了小直跟修哉是上學期最後一天,那也是小直最後一次到學校來。新學期開始,二年二班教室裏就看不到小直的蹤影了。只有小直沒來,修哉還是來上學。包括我在內,大家對修哉來上學比對小直沒來還感到驚訝。沒有人跟修哉說話。大家都保持距離觀望,一面竊竊私語。

修哉對大家的反應似乎完全不在乎,按照學號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出包著書套的小說開始看。這不是在逞強,他從一年級的時候就每天早上都這樣。一切都沒有改變。我想這在大家眼中看來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天氣很好,教室窗戶都開著,但氣氛卻很凝重。上課鈴在沉重的空氣中響了,新的導師走進教室。年輕的男老師意氣風發地在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從學生時代開始人家就叫我“維特”,你們也這樣叫我吧。

突然這麽說教人不知如何是好,但這裏我們就叫他維特吧。

——話雖如此我可沒有煩惱喔。

聽到這句話沒有任何人發笑。

——喂,你們也看看書啊。

維特誇張地擺出嘆氣的樣子這麽說。他的名字叫做良輝所以昵稱維特(* 這是日文諧音的轉換遊戲,良輝<yoshiteru>維特的日文為ウェルテル<weruteru>,“良”意為“好”<well>。),被套上“少年維特的煩惱”也可以理解。但是喂,拜托你也看看班上的氣氛啊。我的感覺是這樣。

——喔,差點忘記了。直樹感冒請假……還有其他人缺席嗎?

維特確認開學第一天的出席狀況,親熱地直呼同學的名字,然後立刻開始自我介紹。

我中學的時候絕對不是認真的學生。背著爸媽抽煙、討厭某個老師就亂整人家的車子……但是二年級的時候班導師改變了我。只要有誰有事情,就放下正課誠懇地跟我們談。為了我也花了有五堂英文課吧……哈哈。

老實說八成沒人在聽維特自我介紹。大家在意的是直樹感冒請假的事。

我知道那當然是假的,但至少小直還沒轉學讓我松了一口氣。不少人偷瞟修哉。修哉雖然做出好學生的樣子面向老師,但看起來並沒在聽老師說的話。即便如此維特還是興致勃勃地說個沒完。

——我今年春天剛剛被學校聘用,二班是我帶的第一個班級,很值得紀念的。我不想對大家有先入為主的成見,所以你們一年級的導師寫的品行行為報告我沒看。大家可以坦然面對我。有什麽困擾都可以來找我,不要把我當老師,當大哥好了。

先是維特,現在又是大哥。大家、大家叫個不停。開學典禮前漫長的班會最後,熱血沸騰闡述自己理想的維特,用新的黃色粉筆在黑板上寫了滿滿的大字:

ONE FOR ALL! ALL FOR ONE!

我不知道悠子老師是怎麽看我們每一個人的,更何況還寫了小直跟修哉的品行報告更是難以想象。但要是維特好好看了報告的話,我想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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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周結束進入五月半,教室裏的氣氛比較安定了。小直還是沒來學校,大家也都避著修哉。

然而大家可能是習慣了避著修哉(這種講法很奇怪吧),並沒表現出對他的厭惡,而是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樣自然地躲著他。凝重的空氣也沉穩下來,變得理所當然,也就沒那麽令人喘不過氣來了。

有天晚上電視播了一個以教育為主題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