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殉教者(第3/10頁)

——小直會有心病都是去年的導師害的。要是所有老師都跟您一樣熱心,那孩子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看伯母的樣子,小直應該沒有把結業式那天受到的制裁告訴媽媽。要是知道的話,伯母應該沒辦法這麽沉著地發牢騷。

沒有跟媽媽說,就表示小直自己一個人在苦惱。伯母一面避免談起那次事件,一面繼續責怪悠子老師。或許他以為兒子只是卷入意外事件也說不定。

小直沒有要出現的樣子,結果我們像是專程來聽伯母的怨言一樣。但是煞有介事跟伯母應答的維特還挺得意的。至於話聽進去多少倒是個疑問。

——伯母,直樹的事就交給我吧。

維特自信滿滿地這麽說的時候,我聽到一點聲音,再度擡頭望向天井。我想小直應該都聽見了。但是第二天,接下來的那天,小直仍舊沒有來上學。小直不來學校成了理所當然,大家避著修哉也是理所當然。但是那時候的情況還算是最好的。

*

六月第一個星期一,放學前小班會的時候全班都發了牛奶。厚生勞動省實施的“全國中學生乳制品推廣運動”、通稱“牛奶時間”有了成效,全縣的中學都獲得了每日牛奶配給。喝牛奶不只讓身高跟骨質密度增加,牛奶運動示範學校還都表示“情緒不穩定的學生比往年要少”,於是就提前開始配給了。

我跟副班長祐介把牛奶發給全班同學,但大家似乎都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感覺教室裏氣氛沉重起來。牛奶時間雖然有良好的效果,討厭牛奶的學生的家長卻抱怨連連,所以也不是非喝不可。

你們有強迫我們的權利嗎?

到處都是把夢想寄托在小孩身上沒事找事的爸媽。雖然這麽想,但多虧他們,紙盒牛奶上也不用寫班級學號了。教室裏津津有味喝著牛奶的只有維特一人。

——喂喂,牛奶對身體好喔。

維特說著捏住紙盒一口氣喝光。不巧跟他對上視線的由美尷尬地小聲說:“社團活動結束以後再喝。”

——原來如此。不錯啊。身體疲勞的時候補充營養。

維特說著笑起來,看見大家把牛奶放到包包裏,也不再說什麽了。

當天放學後,負責打掃教室的修哉從櫃子裏拿出掃把的時候,突然響起“砰!”的一聲。祐介非常精準地把自己的紙盒牛奶扔到背對他的修哉腳邊。我在自己座位上寫班級日志,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教室裏男女同學加起來大概五個人,全都驚訝地望著祐介。

大家到底怎麽看修哉我不清楚,但我本來以為無論怎樣討厭他都不會有人有勇氣直接出手的。我雖然說是勇氣,但真是這樣嗎?可能是因為出手的是班上的領導人物,個性爽朗運動萬能的祐介我才有這種感覺。祐介朝仍舊背對他站著不動的修哉說:

——你這家夥,根本沒在反省吧!

然而修哉只厭惡地望著褲腳上濺到的牛奶,瞥也沒瞥祐介一眼就拿著書包走出教室。其他人都只默默旁觀。

對修哉的制裁就從這裏開始。

*

我覺得祐介喜歡悠子老師。

現在回想起來,就算說客套話,老師也稱不上熱血教師,但我覺得她卻會好好地一個個稱贊學生。定期表揚最高分的學生、社團活動表現優秀的學生、努力擔任學校活動幹事的學生……等等。她並不會誇張地稱贊,但在班會或開始上課之前都會跟大家介紹,讓我們一起拍手。

我也曾經好幾次在班會上讓大家給我拍手。班長其實都在替班上打雜,一聲不吭做了也沒人感謝你,老師卻若無其事地在全班面前稱贊我。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很高興……。

然而維特完全不這麽做。他喜歡唱ONLY ONE啦、NUMBER ONE啦之類的歌曲。甚至還在開學典禮新教務主任致辭的時候哼著副歌部分。

——我絕對不會只表揚得到第一的學生。我想成為依照每個人自己努力的程度來評斷,持公平態度的老師。

五月初舉行的全縣新人賽中,棒球社打敗私立學校的強隊,進入前四名。這好像是S中學初次的壯舉,地方報紙上還刊登了附照片的報導。其中最活躍的是四號王牌祐介。大賽之後祐介選上了全縣強化選手,還接受了個人專訪。祐介這麽活躍,全班都很高興(修哉怎麽想就不知道了)。新學期開始以來,二班第一次有了愉快的氣氛。在這興頭上潑冷水的卻是維特。

——祐介的表現的確很好。但是努力的只有祐介一個人嗎?棒球是團體運動。不管有多厲害的投手,一個人也沒法打棒球。所以我想贊美連祐介在內的所有隊員,以及沒有選上正規隊員的其他棒球社成員。

維特這些話為什麽不在稱贊祐介之後再說呢?要是悠子老師的話一定會先稱贊祐介,然後稱贊棒球隊全體隊員,最後讓我們大家拍手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