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惡魔島(第3/40頁)

包括兩名押送官、兩名護衛警官在內的表情肅穆的五個人默默地穿過他們的中間,來到了大街上,只見一輛車窗焊裝了鐵格子的運送囚犯的卡車,正無聲無息地停靠在被雨水沖刷著的黑黢黢的馬路邊。周圍沒有路燈,空曠無人。這是任何一座城市的市中心都必定會有的黑洞般的景象。

他被人從卡車的後背門推進車裏後,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這時,雨勢更猛了。坐在車裏,雨水敲打車頂的聲音不絕於耳。車子發動了引擎,呼哧呼哧地跑了起來。巴納德望了一眼裝著鐵格子的車窗。好容易盼來了窗子,可由於玻璃上淌滿了雨水,無法看到大街上的景致。

隨著方向盤的左打右轉,卡車喘著粗氣爬上一段急坡,而後是一小段下坡路,接著又是漫漫長坡。最後,在駛過一段長長的下坡路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他被趕下車後,發覺潮水的氣息變得更加強烈。

巴納德四下張望,發現這裏原來是強風吹過、杳無人跡的防波堤,耳朵裏傳來濤聲和沉重的霧角聲。警官朝著混凝土突堤的盡頭走去。巴納德也被驅趕著邁出了步子。

突堤的兩側是波瀾起伏的漆黑海面。浪尖被刮過的風擊碎,濺起白色的水花。他聽到了仿佛是汽艇穿梭於海面的聲音,那是風在耳邊呼嘯。仰天望去,只見海鷗在黑色的天幕下隨風翻飛。

突堤中段的位置停泊著一艘小汽艇,在一波波湧來的海浪裏劇烈地顛簸著。視線越過汽艇的頂篷,可以看到遠方有一個小島影綽在白色的霧靄中,島上的黃色燈影依稀可辨。整座小島就像是一艘在駭浪裏巋然不動的巨型戰艦。

到了這個時候,巴納德也對目的地產生了好奇。

“這是哪裏啊?”

他向身旁的押送官打聽。可是,押送官沒有搭腔,只是一個勁兒地用驚奇的神情打量著巴納德。

“這裏是什麽地方?”

“舊金山啊,你不知道?”

他面無表情地回答,似乎根本沒有想到犯人是在稀裏糊塗的情況下上的路。

“我們是要去那個島上嗎?”

巴納德沖著海面緩緩地揚了揚下巴,怯生生地問道。他的雙手被銬在了一起,無法用手來比畫。

在他看來,目的地不可能再有別的地方了。雖說還算不得怒濤洶湧,可畢竟是乘船出海,以這樣的海面情況,乘船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既然是短途出海,那就是說,航行的距離跑不出那個島的範圍。

押送官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於是,巴納德只好問道:

“那個島叫什麽?”

“惡魔島。你沒聽說過?”

押送官再次開口回答,聲音幾乎被風聲蓋過。

“我就被關在那兒?”

巴納德問。

“那裏的監獄連只鳥都飛不出去。周圍是望不到邊的大海,海水又急又冷,鯊魚也不少,往裏跳只有死路一條。你可千萬不要耍什麽小聰明。”

聽到這兒,巴納德這才感覺到震驚。他終於明白了,花了兩天時間橫穿大陸是為了把自己送到千裏之外的惡魔島來。對巴納德來說,西海岸是初來乍到,因此感觸比身處異國他鄉還要來得強烈。這種感觸又有別於人生地不熟時的飄零無助。它是一種虛無感,仿佛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從今往後,自己將在隔海而望的那個小島上開辟出嶄新的人生嗎?鬼才這麽想。

當局的想法不得而知。他以前聽人說起過,在西海岸的某個地方有一座專門關押重刑犯的牢獄,它像中世紀的城堡,固若金湯、牢不可破。據說設立這所監獄的目的就是為了收押阿爾·卡彭和“機槍手喬爾”之類的超級兇殘的暴徒。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送進這種地方,要知道自己對暴力不感興趣,既沒有越獄的念頭,也沒有全副武裝的同夥。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是全美國最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的囚犯。

然而,巴納德的案件顯然被定性為心理失常者所實施的殘忍的性犯罪。給人造成的生理上的反感和它的反社會性實在太強了。本來,紐約或賓夕法尼亞的隨便哪所監獄對關押智力高於普通人的巴納德來說都不會有問題,而最終被選中的卻是需要坐上橫貫大陸的火車千裏迢迢跑到西海岸、專門收押臭名昭著的重刑犯或是越獄慣犯的惡魔島。由於案情太令人發指,巴納德被歸為諸如連續作案二十起的強奸犯或是虐待女性的變態狂之類的罪大惡極的罪犯之列。

小艇搖晃不止,怎麽上去頗費了些心思。隨著看準時機後的一聲吆喝,三個人同時跳了下去。他縮著頭,鉆進狹小的艙內。只見艙內的左右各有一排木質長椅,同駕駛席之間隔著金屬網。他被勒令坐到長椅上。他岔開雙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坐下後,搖晃的感覺更強烈了。押送官和警官都抓著艙內的扶杆站得筆直,誰也不願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