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惡魔島(第4/40頁)

透過金屬網朝著顛簸不已的前方看去,由於雨刷器不停地刮動,惡魔島清晰可見。島影一團漆黑,唯有那上面的建築物被燈光照得通亮、醒目。建築物的旁邊聳立著一個好像是瞭望塔的高高的影子。

小艇時而被拋下去,時而被扔上來,如此周而復始。他被晃得七葷八素,巴望著早點兒開船。可等到馬達轟鳴聲漸高,小艇開動起來以後,晃動卻更加劇烈了。雨水和海水的飛沫交織在一起,拍打在身旁的小窗上,連舊金山的街燈也變得模模糊糊的了。

如果不能清楚地認識自己所置身於其中的狀態,人就會犯暈。對此,巴納德始終認為,只要拿不會動的燈當參照物就行了,然而,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暈船使人的心情墜入地獄般的絕望。這樣的旅程會讓無論多麽樂觀的人都變得消沉低落。

在艙裏,押送官們每個人都分到了雨衣,可就是沒有巴納德的份兒。這也是因為他戴著手銬,給了他也沒法穿。因此,當他們到達小島那破敗不堪的防波堤,走上水花四濺的水泥坡道時,唯獨巴納德成了落湯雞。

風刮著,大雨如注,巴納德渾身上下早已濕透,跟從水裏遊上來的幾乎沒什麽區別。沒有人為他撐傘,身體虛弱的他被凍得夠戧,步子邁得很吃力。他艱難地走著,越走越感到寒氣刺骨,不禁瑟瑟發抖。

“本來有車接的,可偏偏這會兒車子罷工了。前面還有一小段上坡路,委屈你了啊。”左側的押送官攥著巴納德的上臂,為了壓過風聲和濤聲,把嘴貼近了他的耳邊說,“將就一會兒就好了。等到了地方,會有人給你換上幹衣服的。”

“我們還得往回返,所以需要雨衣。”

另一名押送官似乎有些過意不去。

突然之間,耀眼的光束自上而下地射過來。那是探照燈。光束久久不見離去。安裝在小島的瞭望塔塔尖上的探照燈把巴納德這一隊人牢牢地鎖定了。

“瞭望塔上的探照燈可以照亮這個島上的各個角落,幾乎沒有死角。”右側的押送官說道,“你也別想著挖地道。整個島就是一個巨大的巖塊,堅硬無比。”

他如是說的用意不外乎是想表明,不要再對越獄心存僥幸了。

“關押在這裏的都是些大名鼎鼎的越獄老手。可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去。”

探照燈的光束不止一束。光束照射著白茫茫的雨線在水泥地面上濺起的無數水花。巴納德一邊走一邊望著水花出神。光束始終追蹤著這一行人,一直到他們走到了大門口。

牢房入口的鐵門銹跡斑斑。因為塗成了白色,銹斑更加顯眼,雨水汩汩地從門上淌下。兩名戴著制服帽的獄警打開了鐵門,手放在門把手上,撐著雨傘倚門而立。

他們走進右側的第一個房間。房間又冷又暗,只亮著兩個光禿禿的燈泡。可對於一個在滂沱大雨中徒步而來的人來說,這裏已是足夠溫暖了。因為好歹還算有一些暖氣。

隨著鐵門砰的一聲關閉,外面的風聲和濤聲一下子遠去了。有人給巴納德打開手銬,並遞來一條浴巾,叫他把臉和頭發擦幹。他擦完脖子,正準備擦身上時,就聽惡魔島的獄警喝道:

“沒那個必要,先把衣服脫光。”

緊接著又是一聲:

“脫下的衣服全扔進筐子裏。”

濕漉漉的地板上滑過來一個筐子。

巴納德順從地脫得一絲不掛,把渾身上下擦了一遍。然後,他便等著他的幹衣服,可沒有人給他。他被勒令光著身子站著,報出姓名和履歷、出生地等信息。接著,他的頭發、耳朵眼裏和嘴巴裏被人用手電筆照著,檢查了一番。這一儀式進行的時間出奇的長,可由於身上逐漸暖和了起來,倒也不覺得有多麽受罪。

他領到了幹燥的小毛巾、肥皂和牙刷,並被勒令拿著這些東西跟著走。惡魔島的獄警走在頭裏,來到跟進門時不一樣的另一道鐵柵欄門前。這道門的旁邊有一個帶玻璃的小房間,裏面的獄警似乎是按動了開關,隨著一陣沉悶的機械聲,鐵柵欄門向一旁滑去。獄警跨進了門的另一側。

巴納德一面跟上,一面扭頭去找“陪著”他從華盛頓來到這個地方的押送官和護衛的警官們。他們就靜靜地站在那兒,只是看著,已經不會再跟過來了。雖說這些人非親非故,談不上依依惜別,可就要跟這些東海岸的“旅伴們”天各一方了,總得有所表示才是。想來他們又要冒著大雨,回到小艇那兒了。

一名獄警在前頭領路,另有兩名獄警一左一右地將巴納德夾在當中。從此以後,他所遇到的都將是惡魔島上的人了。他光著腳穿過幽暗的通道,來到一條仿佛左右立著兩溜三層樓房的走廊裏。擡頭看去,亮著燈的三層樓房裏的所有房間全都裝上了鐵柵欄。那裏便是囚犯們的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