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在峽谷兩側的巖石和沙礫間,手機響了。馮尼能聽得清楚,卻找不到它在哪裏。這是豪根打來的電話,他知道。豪根打電話來是因為他錯過了登記入住的時間,每次鈴響聽起來都要比前一次更加怒不可遏。

他氣喘籲籲地對著山間的空氣說:“我在這裏,混蛋!”

他被困在陡峭的峽谷一側的中間,在那條礫石伐木道路和下面的河床中間,悍馬車翻車的時候,他被甩了出去,救了他一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但必須要把握住運氣。

他身體下面的泥土和植被被刮落,就像有一輛發狂的推土機以某個角度沖下了坡。他遍體鱗傷,滿身布滿了灰塵和剮痕,他想他的手臂可能被摔斷了,也許他的眼圈也摔破了——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是歪的——他的腦袋裏不停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擡起頭朝山坡上看去,這個邪惡的峽谷,看起來幾乎是垂直的。他緊緊抓住一條樹根——那條已經被跑車突出的一邊從半山坡上拔起了一半的樹根,俯身向前往下看。

他看到了悍馬車。

這是——哦,天哪——那幾乎是離他腳下有400英尺的地方,倒掛在河邊的巖石頂部,輪胎直指著天空,就像一只肥胖的死海龜。

他看到了弗雷德裏希。

或者說是弗雷德裏希摔爛了的軀殼。

糟透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弗雷德裏希,弗雷德裏希——“你為什麽要轉彎呢?”

他只不過是不小心踢了弗雷德裏希一腳,結果這個白癡卻失去了控制。他得這麽告訴豪根,這完全是弗雷德裏希的失誤。

他聽到了一陣聲音,一個女孩在哭,這是不是說——他們都死了?

他擦了擦鼻子,必須挽救這個局面,決不能讓那幫小兔崽子脫身。

他的手機鈴聲停了下來。

“垃圾。”

他想要手機一直響著,這樣就能找到它了。

他挺直了膝蓋,頭不停地咚咚直響,就好像有一口煎鍋在敲著他的頭一樣。他朝山坡下看去,覺得應該下去,他的武器都滑到那裏了。弗雷德裏希沒有使用武器,沒有人看守著人質。

接著,他又看了一眼峽谷,沒有一條能讓他往下爬的路,山坡又陡又光滑。

但他還能爬起來,他可以爬回那條堆滿伐木的路。在途中,他能找到他的手機和槍。豪根會趕過來的,豪根,沒有其他人——這條道路幾乎一年中有360天是荒無人煙的。

他想爬到路上去,向下面的豪根、薩賓和斯特林格揮著旗子,那夥小崽子哪裏也不會去。這場意外,完全是弗雷德裏希的責任,豪根要責怪的該是弗雷德裏希。

頭在流血,他在口袋裏尋找著手帕,想用來止住血,最終在他的口袋裏發現了一把格洛克手槍。

總的來說,這一天還不能算損失太大。

他明明可以在悍馬車裏就斃了這些傻瓜,這些大學生們和那個穿著舊金山大學T恤的男子——那個襲擊他的人,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他開始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