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喬走到了悍馬車殘骸的尾部,奧特姆和佩頓把生存用品堆放在那裏。

兩只打火機、半打塑料瓶裝水,以及一箱百威啤酒。

這只是一個開始。

一陣風刮過峽谷,把昏暗的松樹刮得沙沙作響,弄褶了黑色鋼鐵般的河流表面。佩頓一屁股坐在巖石上,彎著腰,一臉痛苦。她看上去瘦骨嶙峋,全身上下淩亂不堪,這讓她看起來年紀更小,充滿了緊張和恐懼。

“天黑了,肉食動物就要出來了,”她說,“也許是美洲獅。”

多虧多年在內華達山和喀斯喀特山脈的攀巖和背包遊經歷,喬擁有豐富的曠野生存經驗。雖然這和加布所接受的培訓相去甚遠,但對於一些基本知識,她還是相當了解。她知道可能只是因為折斷了一根指頭,一切就都出錯了,她也知道沒有什麽事情是理所當然的。生與死之間只不過隔了一口脆弱而無法挽回的呼吸罷了。

她也知道這樣的荒野緊急生存狀況涉及種種現實而艱難的心理因素。加布也知道,他參加過自我認識,以及認識周圍人的訓練課程,可他現在正忙著他的外線防守。喬注意觀察著佩頓身上種種沸騰的情緒——疼痛、口渴、寒冷、疲憊、孤獨,以及恐懼。

還有絕望。

“美洲獅極不可能攻擊一大群人,”她說,“它們——”

“蠍子、蛇。它們會爬進空鞋子和睡袋裏。別說這也不可能——我小的時候,差點在一次家庭露營旅行中被一條響尾蛇咬傷,中毒。”

“我們會團結在一起,張大眼睛,我們會互相保護的。”喬說。

加布走到她的身後,“又在擔心這個那個了嗎?”

“當然。嗯,沒錯,我讀過《美軍野外生存手冊》。”

奧特姆說:“有什麽能讓我們不擔心的嗎?”

“鯊魚襲擊,”喬說,“我們運氣好,碰不上。”

佩頓拉了拉頭上的一縷金發,不由自主地把它繞在手指上。這個動作傷到了她骨折的鎖骨,她做了個鬼臉,“我真是無法相信這件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你們想要一種極端現實的體驗,不是嗎?”喬說。

奧特姆掃了喬一眼,笑了起來,“現在我們可有了。”

“沒錯,但盡管如此你還是應該要回你的錢。”

“你可別指望了。”奧特姆說。

“好,不指望。”喬點了點頭,朝轎車走去,“穿得暖和些,到悍馬車裏去。”

佩頓只是坐在巖石上,眼裏閃著光,“我們就快要死了。”

“不會的,要是我們還有最後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離開這裏。”喬說。

“以為你們是X戰警嗎?別逗了。”

“嘿,佩頓?”奧特姆說,“閉嘴,上車。”

佩頓沒有畏縮,但她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很好,喬想。讓她發瘋,總好過讓她屈服。

“我可是本周末的皇後,”奧特姆說,“是你們的統治者,你們的壞老板。所以趕緊挪動你那漂亮的粉紅色屁股吧。”

佩頓跟在後面,朝悍馬車走去,擺弄著她的手鐲。喬看著奧特姆,覺得她看上去似乎要比她一開始想象的高大一些。

佩頓走近悍馬車時,轉過頭,眼光避開了弗雷德裏希的屍體。喬穿上了衣服,他們必須完成一件不愉快的任務。

“我們要把屍體移開。”她說。

加布點點頭,奧特姆和拉克露出了惡心的表情。但是,想到要擠在悍馬車裏,被一堆不堪入目的屍體包圍著,實在是可怕至極。

於是,他們四人拖走了弗雷德裏希的屍體,隨後是那具在後備廂裏的屍體,把它們扔到了遠離車輛的地方——扔得夠遠,這樣回到悍馬車裏面才不至於感到惡心或者殘忍。

“謝謝。”喬說。

女孩們沒有回答。她們哢嗒哢嗒地穿過了河上的石頭和沙子,蹲下來,拼命地擦洗起雙手、雙臂和面孔。喬和加布站在她們身後,冰冷的水此刻對她們來說不僅僅能清潔身體,更重要的是安慰情感。

喬在牛仔褲上擦幹手,看了看時間,從達斯汀和凱爾過河找救兵到現在,已經過去20分鐘了。

“是時候過河,看看能不能有手機信號了,不知道需要多高的海拔才能有信號,祝我好運吧。”

加布看上去悶悶不樂,“小心點。”

喬發現河流上遊有個地方,那裏的河水流過一片玻璃般透明的花崗巖,河水只有一英寸深。她穿到了河流的西岸,沖入了那一片濃密的灌木叢中。日光的最後一道余暉畫出了峽谷陡峭山坡上的點點亮色和影子。她掃視著前方,尋找著移動的人影,尋找著色彩和金屬的灰燼。如果馮尼在那裏的話,他一定會躲在灌木叢中。

她回頭瞥了一眼河的對岸,加布朝她揮著手。

她在樹蔭的掩護下爬上了山坡,繼續前行,只要繼續前行,就可以壓制住心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