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馮尼蹲在碎石伐木路的松樹樹幹後面,樹幹擋住了風。樹皮已經開裂了,上面沾滿了樹漿。雨暫時停了,雲層在天空中裂開,月光灑在樹林裏,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可氣溫又降低了不少,就好像打開了一扇冰箱的門。他雙手插進腋窩裏,冷得瑟瑟發抖。

他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可以看清那輛被撞翻的轎車的制高點。他沒有戴夜視鏡,那些東西都在豪根、薩賓和斯特林格那裏,在那輛沃爾沃越野車裏,還有那個座椅加熱器、溫度控制器和杯架。

他卻在這個他媽的冰冷的山林裏打著寒戰,活像是最後一個莫希幹人,在那些過生日派對的小兔崽子害得他翻車了之後還拼命維護著這些成果,可以這麽說。

而他也已經遍體鱗傷,全身酸痛不已,甚至無法動彈。他現在該死的需要喝一杯,就算是喝一口他那個小燒瓶裏的野火雞威士忌也能讓他全身熱起來。哦,對了,就是這樣。可那個小燒瓶已經和悍馬車一起摔到峽谷的底部了。

他透過樹幹看出去,月光照射在不停翻滾的、毛茸茸的雲彩之間,他只能看到峽谷的輪廓。樹的兩側長滿了胡子。他聽到峽谷底部的河流咆哮聲,可是看不到那群臭小子的影子。那輛悍馬車就在那下面,毫無疑問。

雨水滴滴答答地穿過了樹木,像針一樣刺在他的臉上,“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那個聲音和這個嘈雜的夜晚的其他聲音融在一起,但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那個聲音聽上去似乎就在風雨聲的旁邊,仿佛穿過了空氣,在他耳邊盤旋。他轉過身來,砂石路上空無一人。

他靠著樹幹躺了下來,穿過樹幹看著峽谷下面的沼澤地。那裏布滿了巖石和漆黑的、無邊的樹林。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他轉動著拿起了他的槍,伸直了手臂。那到底是什麽聲音?

那個聲音就像是穿過空氣中的一陣口哨聲、巴掌聲。就在那一刻,他提槍的手猛地一晃,手腕一陣刺痛。

什麽東西擊中了他,就像咬了他一口,但滑得很,像是一條蛇,或是一個圈套,或是——

他那被擊中的手臂朝前伸直,那個東西好像在拉著他,力氣很大。他聽到了一陣刺耳的噪音。

“嘿——”

他的肩膀隨即猛地晃了一晃,身子從地面上被擡了起來,雙手被一副繩套套住了,那根繩子掛在一棵松樹的枝頭上,就像一個遮陽棚那樣把他拖了起來。

“媽的!”

那根麻繩細而粗糙,把他緊緊地套住了。馮尼的肩膀在他的腋窩下伸得筆直。

繩子嗡嗡作響,就好像是一把掛在樹枝上的鋸子,馮尼在半空中不停旋轉著,腳趾離地面有幾英寸遠。

他用左手用力敲擊著繩子。他被傾斜地掛在空中,兩端的肩膀不平衡,右側高高翹起,動彈不得,因此他只能用左手去碰繩子。

可他還是用右手抓住了槍,或許他可以用槍把繩索打斷?他面部扭曲,試圖去扣動扳機,但是卻怎麽也扣不了,絞索重重地壓著他手腕上的筋,以至於他幾乎無法移動他的手指。

他的身子搖晃著,不停旋轉,有人暗算了他。

用一根他媽的套索!

“像一只狐狸一樣搖來搖去,它的爪子被夾在餅幹罐裏,這一幕不是很有趣嗎?”

馮尼踢著腳,轉著身子,發瘋似的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

“你選的樹的位置可真夠好的,讓你可以躲在背後。”

“放我下來!”馮尼說。

他踢著樹幹,要是他能把他的腳趾伸長,也許就能碰到樹幹,被甩出去,然後再晃回來,這樣的話也許他就可以用他那只可以活動的手臂抓住樹幹,擺動起來,找到動力。

這樣就可以拿到槍了。

“知道為什麽這棵樹是個好地方,可以讓你晃來晃去嗎?”那個聲音說。

這是個熟悉的聲音,他最近才聽到過,是個高男高,沒有口音。說話很有節奏感——強調的重音和拉長的元音,就好像想用長而緩慢的話語拖延時間,用這種方式來奴役你,和你玩遊戲。

“這真是棵完美的樹,它夠老、夠大,樹枝離地面甚至有20英尺的距離,強勁得足以支撐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繩子掛在樹幹上,而那樹幹上掛了足足6英尺高的你。”

“放我下來!”

“繼續呀,繼續踢吧,繩子已經濕了,被雨水浸得夠濕。你越扯它,它就會收得越緊。”

靴子嘎吱嘎吱地壓在碎石上,這個男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凱爾?”馮尼說。

這個邊緣冒險集團的新手點了點頭,只是他看上去不再像是邊緣冒險集團的雇員了。他的大學生風衣已經被一件防水寬松衣服和一頂磨損的牛仔帽取代了。凱爾碰了碰帽檐。

“放我下來,”馮尼說,“我的胳膊快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