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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小心翼翼地沿著斜坡走,下面河水的咆哮聲聽起來震耳欲聾,但她仍然可以聽到佩頓的嗚咽聲。奧特姆拉著馬匹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拉克和諾亞在馬鞍上上下搖晃,喬緊張地跟著加布的步子往前走。

可是前面沒有任何路。

只有滿山的巖石、松樹和山茱萸,以及刺痛著她皮膚的瑟瑟寒風。天上的雲已經散開,夜空中繁星點點,就像一塊塊白色的冰。

在他們身後,深夜裏的慘叫聲已經停止。但是,這聲音仍然像靜電一樣徘徊在空氣裏,像精靈一樣在她的肩膀上盤旋,時刻準備朝他們俯沖下來。那裏有什麽東西,她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什麽東西離他們很近。

“加布,我覺得我們應該冒險打開手電筒。”她說。

“還不行。”

他的聲音,甚至是耳語,都繃得緊緊的,“這裏樹不夠厚,不足以遮住光線。等我們發現更濃密的枝葉再開手電筒,隨後,我可以沖在最前面帶路。”

她唯一能看到的,是他的背影。他繼續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凹凸不平的斜坡上,她回過頭瞥了一眼。他們從悍馬車沿上遊走到這裏,已經走了大約1/4英裏了。

“拉克?”她說,“諾亞?你們怎麽樣?”

“還在。”拉克說。

諾亞用微弱的力氣豎起了大拇指。在星光下,他的眼睛裏閃爍著疼痛。

他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生命體征出奇的好。他那條斷了的腿同樣疼痛難忍,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這個孩子憑著自己的年輕、健康和生命本身最原始的堅韌,挺到了現在。不過,不管他多麽勇氣不凡,他那油箱裏的油也終將滴幹。

佩頓喃喃地說:“好冷。”

奧特姆說:“想辦法讓自己暖和些。”

佩頓又開始擦著她的手腕。

喬放緩了腳步,等奧特姆追上她,“告訴我,參加這種模擬犯罪背後的想法是什麽?”

“冒險。我爸爸覺得這樣的周末派對可以帶你去那些平時你根本無法去的地方,”她瞟了一眼周圍的森林,“他是對的。”

“那為什麽不去參加拓展訓練?為什麽要去模擬犯罪?”

“是我爸爸為我設計的,他覺得我會喜歡。”

喬努力咽下了哇的一聲驚嘆,“你選擇扮演卡特爾女王?”

“這是為我而設計的派對。”

喬挑了挑眉毛,“所以扮演犯罪集團老大對你來說是順理成章的?”

奧特姆似乎放慢了步子,目光投向遠處,“你的意思是,為什麽我不選擇扮演一個美國元帥?”

“你喜歡做歹徒嗎?”

“不是,我……”

她皺起眉頭,奮力想要找到回答的話。喬想,也許她是奮力想要加入自己的感情。

“我是個‘完美女兒’,你知道嗎,我是那個音樂盒中旋轉的芭蕾舞演員。”她停頓了一下,“一個背後寫著‘被寵壞了’的人。”

“那麽這個周末你本來應該做些什麽呢?”

“越獄,試圖逃跑。”

馬擡起了頭,邁出了艱難的步伐,蹣跚向前,馬蹄在山坡上的巖石中行走。奧特姆用手摸了摸它的鼻子,繼續往前走。喬覺得這個女孩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麽。

“那最後的結局會是怎樣?”喬說。

“我得到了一切。我最後被拘留,但賄賂了警官使其加入我的團隊。我們一起狂歡。”她看著地面,“聽上去很傻,是吧?”

喬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開始為奧特姆必須遵循的界限問題歸類。她只能想象這個女孩必須被看緊,必須有人給她光明的指引,在她還沒掙脫之前。此外,她覺得奧特姆真正希望加入她的團隊的人是她的父親。

馬在斜坡上遲疑起來,揮動著它的尾巴。喬檢查了一番,確保佩頓沒有靠它的後腿太近,要知道除了樹木和一片漆黑,她什麽都看不到。

“佩頓在哪裏?”

奧特姆往回掃了一眼,拉克在馬鞍上轉過了身。

“她剛才還在這裏。”奧特姆說。

拉克低聲說:“佩頓?”

沒有回答。

喬試圖從一團漆黑中找到人影,可什麽都沒有。奧特姆舉著馬的韁繩,拉克偏著頭,聽著夜晚的風聲——喬覺得,她是在時刻保持警惕,注意著有什麽其他的聲響。

奧特姆的聲音很平穩:“她回到悍馬車裏去了。”

拉克點了點頭,“沒錯。”

喬的肩膀耷拉下來,“該死。”

他們聽著河流的拍擊聲,“我得回去。”喬說。

加布轉過了身,“我們一起回去。”

他的聲音很重,他朝奧特姆揮舞著手臂,“帶著馬走。”

他們繼續沿著河岸走了50碼,直到看到一塊巨石,可以暫時躲避一下。奧特姆冷得渾身發抖,拉克和諾亞要暖和些——這個大家夥(指馬)是森林中最暖和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