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了。

淩晨十二點多,原口元子只帶著店裏的小姐裏子來到位於六本木的壽司店。這裏的店家開到淩晨三點左右,許多演藝人員常來這裏光顧。

平常,元子都會帶著兩三名比較貼心的小姐來這裏吃夜宵,但今天晚上只帶著裏子來。十一點左右,元子就附耳邀裏子下班後一起吃壽司。

來到壽司店,裏子內心非常緊張,因為老板娘只邀她一人,不知道要談什麽事情。

看著裏子接連吃了鮪魚中腹肉、烏賊、比目魚等手握壽司之後,元子估量裏子大概已經吃飽,便若無其事地問道:“你是不是有個妹妹?”

“是啊,我有個妹妹。目前跟我一起住在公寓裏。”裏子放下大茶杯答道。

“我聽說你有個妹妹,好像跟你差五歲吧?”

元子早就聽裏子提過妹妹的事。

“是的,媽媽桑。”

“你妹妹現在在哪裏上班?”

“不,她沒出去工作。”

“不會是身體不好吧?”

“她身體可比我強壯呢。雖說我們都是在信州的鄉下長大,但我妹妹更像鄉下人般健朗。”

“她不喜歡上班嗎?”

“她在學習日本畫,目前在加藤老師的畫室學藝。加藤老師是日本美術展覽會的評審委員中林老師的高徒。”

“噢,她想當畫家嗎?”

“她是這麽說。每天都在公寓裏學畫畫。當我像這樣晚歸回家,她都會幫我準備夜宵,也幫忙做早餐、打掃和洗衣服。算是幫了我不少忙,而我就像在養我妹妹一樣。”

“這樣子啊。”

元子又跟綁著頭巾的壽司師傅點了幹貝壽司,並鼓勵裏子多吃一些。裏子點了份海膽壽司。

“學日本畫很花錢吧?”咽下幹貝壽司後,元子又問道。

“是啊,日本畫的材料費比西洋畫的還貴呢。巖畫具價格昂貴,絲綢也不便宜。學費更是一筆大開銷呢。”

“這些費用都由你出嗎?”

“有什麽辦法呢。”裏子一臉苦笑。

“她的畫作賣得出去嗎?”

“差得遠呢,她還沒有那個功力。”

“是嗎。看來在她結婚之前,你還得多擔待呢。”

“她說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我正傷腦筋呢。”

皮膚略黑的裏子即使化了妝仍沒有變白多少。她們姐妹都在信州的山村長大,而妹妹又更像鄉下人般健朗,因此她可能比裏子更黑、更健壯吧。

“對了。”元子靠近裏子的臉龐,“不知道你妹妹短期間有沒有工作的意願?”

裏子看了元子一眼,露出拒絕的眼神。

“不是在我們店裏上班。你妹妹討厭酒吧的工作吧?”元子搶先說道。

“嗯,她的確不喜歡酒吧的工作。”

“不是酒吧的工作,而是地道的差事。只是有點特別。”

“雖然還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麽工作,但我妹妹說,她正專心學習日本畫,什麽事也不想做。我正為這件事傷透腦筋呢。”

“又不是長期工作,頂多兩個月,算是臨時的差事。雖說這期間會暫時中斷學習,可是收入很高,多少可以賺點作畫的材料費。”

“那是什麽樣的差事?”

裏子替妹妹關注起來了。這樣做不僅是為了妹妹,也可以暫時減輕自己的負擔。

元子默默地喝著茶。壽司師傅探身看到元子的茶剩不到半杯,馬上斥喝年輕的服務生趕緊添茶。

壽司店裏人聲雜沓。這附近大多都是晚歸一族駐足的地方,此時櫃台和桌子已經坐滿打扮時髦的年輕男女。他們不是在附近電視台上班,就是下班後的酒吧小姐攜帶男伴來此吃夜宵,整間壽司店充斥著高聲談笑的喧囂。

沉思著啜飲熱茶的元子,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張小紙片,小心翼翼地把它遞給了裏子。

那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裏子把它半握在手裏迅速地瞥了一眼。四個粗大的字體,下面還有幾行細字。

“誠征女傭。供膳宿,限齡三十五歲以上,薪資面談,周休一天,本人經營醫院,家中無幼兒。有意者請洽楢林謙治——青山綠町二之一四五七。”

這是一則征人啟事。

裏子看到這則“誠征女傭”的啟事,露出驚訝的神情。起初她感到有點意外,稍後則有些沮喪。因為她把元子所說的工作地點想象成在公司上班。

“我不是要她真的去做女傭。其實是有點緣故的。”元子在裏子來不及拒絕之前搶先說道。

“您是說不是真的去當女傭?”

“你仔細看看登廣告的是誰。”

裏子依指示看著這則廣告,突然擡起頭來:“媽媽桑,楢林謙治不就是來過我們店裏的那位楢林醫師嗎?”

“沒錯。征人啟事還寫明他是醫院的經營者,而且住址也吻合,不可能是同名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