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7頁)

“我也不大清楚,所以才請你妹妹到他家裏調查實情。畢竟這關系到金錢問題。”

“說得也是,楢林醫師每次到我們店裏消費,出手都很闊綽。”

“你也見識過吧?對我們店來說,他是難得的貴客,可是從另一方面來看,他的闊綽反倒令人擔心呢。”

“是啊。”

“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她叫作和江。”

“那麽,這件事就麻煩你拜托和江了。請她委屈一陣子。”

“嗯,我會轉告她。”

“如果和江答應的話,請她明天就去楢林醫師家應征,否則若讓別人捷足先登,事情就難辦了。”

“我妹妹若同意了,我會催促她的。”

元子見事情已經談妥,神情安然地看了看手表。那是一只款式豪華、鑲有金邊的手表,綠色的字盤鑲著四顆閃閃發光的碎鉆。

“哎呀,已經淩晨一點半了。和江還沒睡,在等你嗎?”

“她大概還沒睡吧。”

“真是辛苦呢。”元子對著面前的壽司師傅吩咐道,“師傅,幫我裝一盒兩人份的高級壽司。”

然後,她對著裏子投以微笑。“這件事可能沒這麽快就談定,到時候或許你肚子又餓了,這個給你跟和江兩人當夜宵。”

裏子看到元子的細眼洋溢著關切之情。

她們二人走出壽司店。即使在深夜,這附近仍是燈光燦爛,給人才剛天黑不久的錯覺。不過,街上的行人的確寥落許多,晚秋的夜寒不禁令人瑟縮著脖頸。

“裏子,我送你到家門口。”元子攔下出租車回頭說道。

“媽媽桑,不好意思啦⋯⋯”裏子小聲喊道。

“沒關系,只是多繞了點路而已。快坐上車吧。”

元子先送裏子坐上車,自己坐在她的旁邊。

“請問到哪裏?”中年的出租車司機頭也不回地問道。

“請開到市谷。”裏子毫不客氣地說道。膝上放著那盒高級壽司。

元子不在車內談重要的事情,而是拿裏子的故鄉信州當話題。裏子回答說,信州的山田已經降霜了,再過一個月就會下雪。

淩晨兩點的街道上車流顯然減少了許多,沿路上出租車闖了幾個紅燈,到達市谷時不過用了二十分鐘。車子拐進護城河畔的對面,朝陡峭的坡路直奔而上。半路上有間規模較大的印刷廠,除了那裏有炫目的燈光之外,其外的坡路都像是靜謐無聲、暗淡的巷弄。

“請停車。”裏子告訴司機,然後差怯地對元子說道,“就是這間公寓。”

元子朝外面探了探,黑暗中矗立著一棟三層樓建築的樓房。每戶窗戶都已熄燈。

“噢。這裏離新宿和銀座也不遠,地點蠻不錯的嘛。”元子稱贊裏子的住處有地利之便。

“可是這公寓已經很老舊,房間又小。”

“說著說著,我好像有點口渴了,你要不要請我喝杯茶呀?”

裏子面對元子的突然要求有點措手不及。

但是她又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惴惴不安地說道:“我的住處很臟亂呢。”

“我只叨擾五分鐘就好。司機,請你在這裏等我五六分鐘。待會兒,再載我到駒場那邊。”

司機慨然應允了。

她們走下出租車,或許是聽到關門聲,二樓右邊的窗戶隨即亮了起來。

“那裏是我的房間。我妹妹打開窗簾了。”

裏子帶著元子走上焊接在樓房旁邊的鐵制階梯,傳出冷冷的跫音。她們來到水泥地的走廊上。

裏子輕敲著面前的小門。一打開房門,背著昏黃燈光,眼前站著一個女人。

“和江,有客人來。是我的媽媽桑。”

“哎呀。”和江喊道。

“打擾了。”站在裏子背後的元子笑聲說著,來到和江的面前招呼道。

“這麽晚還上門叨擾,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待一下子就走。”

二房一廳的格局。推門而入即是作為進出門口的土間[11]。左側有個鞋櫃,上面擺著一個細頸花瓶。走進客廳,中間有張鋪著粉紅色方格花紋桌布的餐桌、兩把簡陋的椅子,底下鋪著廉價的紅色地毯,沒蓋及的部分已露出泛舊發黑的地板。

客廳前面有間類似榻榻米的房間,旁邊有道拉門,另一邊的房門則掛著藍色的門簾。依此看來,他們用印有花紋的壁紙和圖樣搭配得宜的窗簾來掩飾房間的狹窄與破舊。

地板的角落上鋪著數張報紙,上面沾染著紅黃藍等色料。看樣子是裏子的妹妹在舊報紙上練習作畫,因為旁邊還堆著圓形顏料盒。

和江比裏子的個子還高,體格健碩,臉上的皮膚粗糙,除了眉眼之外,一點也不像姐姐。至此,元子略感安心了。

妹妹和江為姐姐平日頗受照顧向元子致謝,措辭十分豪爽幹脆。接著,她快步走到狹窄的廚房燒煮開水泡茶,還當場把那盒壽司打開邀元子一起分享。她的動作比姐姐機敏得多。盡管還很年輕,但看得出是個性情剛強的女人。她的膚色黝黑,容貌普通。這些特征都讓元子覺得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