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隔天,元子挑在下午一點半左右,前往原宿。

華燈初上隨即活力四射的原宿時尚街道,白天時跟一般街道沒什麽兩樣,只見年輕男女穿過銀杏林蔭大道和商店街零散地走進人群中。停在銀杏林蔭大道下的豪華外國跑車顯得格外醒目。

原宿的樣貌正急速地改變著,新建築物不斷增建,一年內沒走訪,就猶如走到陌生的地方。

從明治大道、表參道往原宿車站方向的斜坡中途,左側看到不少新蓋或改建的大樓。其中有棟以褐色花磚砌建的六層樓建築,正面掛著“信榮大樓”四個金屬大字。

元子想去看的是牧野獸醫所說的,約占這棟大樓三樓半個樓層、由波子經營的酒吧。與其說出於好奇,不如說是對波子的仇恨心所引起。

大樓正門旁有個比路面高出些的細長型磚造花圃,裏面種著被修剪成如綠球藻般的灌木叢,旁邊有根如路標般的廣告牌,上面寫著該大樓住戶或公司的名稱。其中,的確有“聖荷西俱樂部三樓”這樣的字眼。它就是獸醫所說的波子經營的酒吧。它夾雜在“展開出版社”和“東都政財研究所”等正經八百的公司名稱當中,倒是顯得有些不協調。

走進大樓入口,正面有座電梯,其他全是磚造的墻壁,顯得空蕩而單調。墻上掛著黑底的金屬板,上面用白字寫著各家公司名稱,聖荷西俱樂部三樓就在其中。

元子等著電梯從六樓下來。從樓層顯示板上看去,電梯在四樓停下,三樓和二樓沒停,直降而下。聖荷西俱樂部傍晚才開始營業,所以電梯直接通過三樓。

電梯的門打開後,三個年輕男子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們可能是這棟大樓中某家公司的職員,穿著黑灰色或黑色西裝,顯得規矩整然。他們三人朝身穿和服的元子瞥了一眼,沒說什麽話,邁開大步朝外面走去。

元子獨自坐電梯來到三樓。一個人待在電梯裏並不是愉快的經驗。走出電梯後,她朝右邊看去,聖荷西俱樂部的門口就在眼前。那裏掛著寫有“Club San Jose”的造型時髦的招牌。不用說,現在那扇厚重的橡木門緊鎖著,門前立著兩座黃銅的立杆,中間系著紅白色條紋的繩索,掛著寫著“傍晚六點開始營業”的牌子。元子挑這個時間來,是因為不想正面與波子碰上。

元子因為波子的酒吧規模之大超乎想象而感到驚訝。從這棟大樓的面積來看,光是樓層的一半就有六十坪,即使扣掉附屬設施的占用空間,使用坪數至少有四十坪。在銀座,像這樣占地寬敞的酒吧並不多。

從酒吧的外觀來看,與其說是時髦漂亮,不如說是極盡奢華。為了在這棟大樓裏的眾多公司中顯得與眾不同,那些裝飾性的設計更增添視覺效果,光看一眼就知道這家酒吧的裝潢所費不貲。

正當元子被眼前的豪華氣派所震懾佇立時,背後傳來了招呼聲。

“您好。聖荷西的人員五點以後才會來。”

元子回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眼神銳利、身穿黑衣,大約三十歲出頭的男子。

越過車道,那兒有棟樓下賣婦女服飾、二樓是咖啡廳、強調原宿氣氛的異國風格建築物。元子上了二樓,選了個面向道路靠窗的座位坐下。隔著大片的玻璃窗可以清楚眺望對面的信榮大樓。略感疲倦的時候,喝杯咖啡特別美味。

她之所以感到莫名的慵懶,是因為來此之前的好奇心,以及實際看到聖荷西時又受到沖擊所致。這棟大樓裏的氣氛總讓她感到陰森可怖,神經緊繃。

慣常在華燈初上時分遊走銀座酒吧的牧野獸醫說,波子的幕後金主是職業股東。照這情況來看,這棟信榮大樓的老板應該就是那個人。大樓正面掛著許多寫著公司名稱的名牌,其中哪家才是那個職業股東經營的呢?雖說是職業股東,大體上也會掛出正業的招牌。

元子任職東林銀行千葉分行期間,曾斷續聽過職業股東進出總行的傳言。當時,她在分行工作,不知道詳細情況,僅知道總行方面為了對付職業股東滋事,每年編列上千萬日元的預算。當時,元子為了弄懂何謂職業股東查閱過《現代用語辭典》,至今依稀記得些片段。

辭典上好像這樣寫著:

“職業股東——持有多家公司股票,多半為零星股票,出席各股東大會,發表嚴肅質問或意見,或幹擾會議進行,向公司收取打點費用為業的人。他們看準經營層怕惹麻煩的心態,抓住經營上的各種弊端,借此向經營層施壓,施以知識專業的暴力。從這個意義來說,職業股東向公司收取利益可視為恐嚇行為,但他們深知經營層害怕‘後患難治’不敢向警方報案,便利用這個弱點,因此恐嚇罪很難成立。職業股東的形態不一而足,從具有集團組織的‘大人物’,到單槍匹馬的個人職業股東都有。據說各公司都依對方等級決定支付的金額。至於那些小混混般的職業股東每到中元節或歲末來‘拜會’的時候,公司們大都以‘車馬費’般的金額予以打發。其實,各公司均曾接獲警方的指示,經常舉行‘如何驅逐職業股東’的研商對策,可惜成效似乎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