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度的困擾(第4/15頁)

來見識一下決定性的證據,讓你知道自己的推理是多麽愚蠢。

3

次日,我在鏡子前一絲不苟地整理了頭發,幹凈的白襯衫領口格外顯眼。確認幾次自己的造型之後,我提了一個大包,這才放心地出門了。

就像去見一個宿敵,在每個方面都不能落於下風,準備了一晚上的辯論素材,我信心滿滿。看到守雄的地址才發現,他住得離我並不遠,或者說他也住在案發的區域內。

臨近十月,雖說已是入秋的季節,可午後的陽光還是有一點毒辣。我解開領口的紐扣,想要透透氣。所幸守雄住得很近,步行了十五分鐘左右,經過一片熱鬧的菜場,就到了信上所寫的地址。

這是一座十二層高的公寓樓,從外表來看已經有些年頭了,密密麻麻的晾衣架包裹著整座公寓樓,想必入住率很高。

公寓樓的大門上,鑲嵌著褪色的銅字——福賜公寓。守雄住在福賜公寓的七樓,我走進電梯,負責操作電梯的工作人員禮貌地向我問好,替我按下了按鈕,電梯門緩緩閉合,發出吱吱呀呀的機械聲。電梯開始慢慢吞吞地爬升。

樓真是夠老的,就和電梯裏的這位工作人員一樣老!電梯操作工是很早以前設立的崗位,很多新建的公寓早已改由乘客自助操作電梯。而這座公寓卻保留下來了,操作電梯的是一位上了歲數的婦女,她坐在狹窄的電梯間裏,眯著眼睛,看起來眼神不是很好,不過她對電梯的按鈕了如指掌,在按鈕面板前的靠椅上熟練操作著。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過,我來到了七樓。走出電梯,兩邊都是銹跡斑斑的鐵門,來到走廊裏倒數第二間,就是七〇四室了。

安靜的走廊讓我有點緊張。把剛才解開的領口紐扣系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我這才按下了門框上的黑色按鈕。

隔著門板就能聽見門鈴的音樂,可門鈴的電量不是很足,音量逐漸變輕,調子也完全走了音。

我又按了一下,這次索性不出聲了。

什麽破玩意兒!我擡手用指關節用力地敲門。震動讓門框上龜裂的油漆碎屑紛紛剝落,全都落在了我的皮鞋上。

住在這樣窮酸的地方,難怪說話會如此尖酸讓人討厭了。我把包挎到了肩膀上,腳抵在臟兮兮的走廊墻上,把皮鞋裏裏外外擦幹凈,但鞋側走線的縫隙裏,白色的粉末擦不幹凈。我有點惱火,遲遲不見有人開門,朝七〇四室的房門發泄式地踹了一腳,準備離開。

幾片油漆簌簌落下,門敞開了三十厘米的空隙。

我誤以為是守雄來開門了,可喊了幾聲沒有動靜,我探頭往門裏張望,發現家裏沒有人,門好像也沒有上鎖,所以我才可以踹開。我推不動門,低頭發現原來是有好多信封卡住了下面的門縫。抽出幾封,發現大多數都是水電費的催繳單。

走廊吹來一陣風,門隨著慣性慢悠悠地開了,整個屋子在我面前一覽無余。

看了那麽多本推理小說,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面前的景象出乎我的預料,讓我大為震驚。

順著地上淩亂的紅色液體望去,一具屍體躺在地上,從腿上的黑色長筒絲襪來看,應該是一個女人。與此同時,我聽見屋子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打開窗戶的聲音。

我雙腿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站在原地邁不動步子,有一種恐懼想從身體裏迸發出來,可喉嚨像被濕毛巾堵上了一樣,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我腦子一片混沌,使盡渾身力氣跑向電梯,不停地按著下樓的按鈕,眼睛卻不受控制般地時不時看向七〇四室,光線從房間裏灑進走廊,門前那片地格外明亮,我能看見浮塵毫無規則地在空氣中飄蕩。

電梯這才從一樓慢悠悠地開始上升,二樓、三樓、四樓……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在不停變大。

突然,我有了一個特別的念頭。

這個念頭讓我改變了想法,返身折了回去。在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時,我已經走進了七〇四室,從裏面關上了門。

背靠著門板,聽見那部電梯嘈雜的關門聲響過後,我才長長舒了口氣。

血腥的氣味刺激著我的鼻子,腦子也比剛才清醒多了。我不敢正眼看屍體,盡量避開地上的血腳印,查看屋子裏的基本情況。這是一間單身公寓,房門進來是一個七八平方米的客廳,客廳的左邊是廚房,右邊是臥室和洗手間。屋子裏設備還算齊全,可除了家具,幾乎沒有什麽擺設,床上空空如也,像是長久沒人住過的樣子。血腳印一路延伸到臥室。臥室的窗戶大開,隨風輕擺的窗簾看起來鼓鼓囊囊的。

窗簾後面有人?

會是殺死客廳裏那個女人的兇手嗎?可剛才明明聽見有人跳窗逃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