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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敷再次造訪位於東松原的野村操住處是晚上九點左右。他想避開用餐的時間,可是又不清楚學者的作息時間,所以對於到底能不能順利見到野村操並沒有太大的信心。

廚房的燈已經熄了,亮著燈的地方是起居室,大概是在起居室裏看書吧。野村操住的公寓離馬路有兩條巷子,所以這個時間四周已經靜悄悄的了。鬧中取靜,這裏確實是讀書的好地方。

吉敷按了門鈴,等了一會兒後,野村皺著眉頭出來。因為天色已晚,她似乎一時沒有看出來者是誰,但當看清楚來客時,她有點驚訝的表情裏竟然還浮著一絲微笑。

“要到裏面坐嗎?”她很快就這麽說,好像並不討厭吉敷這個刑警在夜裏來訪,似乎還有點等待吉敷來的樣子。這種情形讓吉敷有些意外,不過他還是在門口脫了鞋子,進入室內。

野村操打開廚房的日光燈,狹小公寓的廚房立刻明亮起來。她先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即開口說:“請坐”。

吉敷坐在餐廳的折疊椅子上。

“喝紅茶好嗎?”野村操轉過身,背對著吉敷,把水加入水壺。她的神情好像挺輕松愉快,一點也不像對流行或美食沒有興趣的女學者。

吉敷心裏悄悄想著:原來她也有這一面,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啊!

瓦斯爐的火被點著了。吉敷看著坐在眼前的野村操卻產生了“不,或許不是這樣”的想法。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有點和剛才不一樣了。

吉敷不禁皺起眉頭,日光燈下的野村操好像變漂亮了。吉敷想:這應該是錯覺吧?或許她今天晚上的心情很好,而且,她原本就不是個壞女人。還有,她也不該被歸類為醜女人。總之,這個女人今天晚上變漂亮了。

“因為我剛才在找資料,所以那邊的房間亂七八糟的。啊,其實那裏一直都是亂七八糟的,所以不好意思請你過去坐,只好請你坐在廚房了。”野村操說。

“沒關系,我一點也不介意,我是抱著必須站著說話的心情來的。”吉敷覺得自己說的話太無禮了,和對方今天客氣的態度有些不協調,便趕快轉移話題說:“你在看書嗎?”

“嗯,是的。”

“不好意思,打擾你看書了。”

“不會的,反正每天幾乎都在看相同的東西。”

接著,她為了沏紅茶,又站起來走到爐子邊。

吉敷竟然猶豫起來,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命案的事情。

刑警這種工作,其實是一種令人討厭的“生意”。基於上一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官僚”印象,人們在面對上門來問話的刑警時,表面上總是很尊重,不敢像對待推銷員一樣賞以閉門羹,但是心裏卻未必真的歡迎。吉敷看著野村操把紅茶倒入兩個杯子時,心裏這麽想著。野村操目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雖然未必是歡迎,但是比預期中好多了,完全不是吉敷來這裏之前預料的情形。

“謝謝。”吉敷看著眼前的紅茶杯說,“你遇到什麽好事了嗎?竟然還會請啰嗦討人厭的刑警喝茶。”吉敷故作輕松。他不是來這裏接受招待喝茶的,他在等待適當的時機詢問和命案有關的事情。

不過野村操並沒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輕輕一笑,把茶杯端到唇邊。吉敷又想:或許是上次自己誇獎她所寫的八歧大蛇論文,所以今天才會有這樣的招待。於是,吉敷便把去年三宅島火山爆發後,自己在偶然的機會下去了那裏,目睹了火山剛剛爆發後的情形說給野村操聽。

正如吉敷所想,野村操對吉敷的這段話果然很感興趣,尤其當吉敷說到巖漿冷卻,熔巖上面出現圓形凹陷,可以從中看到熔巖內部火紅的火焰時,她更是一臉認真地聽著。

“出雲這個地方的方言裏,‘火盆’的發音和‘酸漿果’一樣,都是Kagachi嗎?”吉敷說。

“是的,那是古老的方言。”野村操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不過,我記得連我小的時候也沒有使用過那樣的語言。”

“是嗎?總之,還是有人知道Kagachi也是火盆的意思。”

“三宅島火山爆發的巖漿會流到一般老百姓家的院子前面並且冷卻嗎?”

“是的。那時的巖漿流到離老百姓家的院子只有三米的地方,如果再往前流,說不定就會讓房子著火。除了巖漿外,火山灰也很可怕。有些車子的車頂積滿了火山灰,並且和車頂的金屬熔結在一起。除了車子以外,老百姓家的屋頂也堆積著厚厚的火山灰,那些火山灰和屋頂的建材熔結在一起,想清除都清除不了。車頂被火山灰壓住的汽車,引擎還能動,車子也還能跑,只是變得太重了。”

“剛才你說巖漿流到了老百姓家的門口,如果晚上從屋子裏往外看院子,一定會覺得院子有一條眼睛火紅的怪獸正要闖進屋子吧!”野村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