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輕的羅威先生

地處第五大道,靠近六十五街的不列顛博物館是一座又高又窄的四層樓建築,夾在兩棟公寓之間。高聳的青銅門正對著中央公園,從這裏可以看到公園的綠意,以及北邊和南邊一層層的公寓。

薩姆父女登上唯一的石階,瞪著青銅大門。門上有浮雕花紋,主要的裝飾是莎士比亞尊貴的頭像,雙開門的每一扇上各有一個。門看起來極度厚實——給人的感覺很不友善。它表現的態度也的確如此,因為銅制的門把手上掛著一個不友善的告示牌,靜靜地宣告不列顛博物館“閉館整修”。

可是巡官的頑固非同一般。他右手握拳,重重地敲打著青銅門。

“爸爸!”佩辛斯覺得好笑,“你快把莎士比亞打昏了。”

巡官咧開嘴,加把勁敲打這位英國埃文河畔的遊吟詩人的鼻子。門後傳來門閂咿呀的移動聲,過一會兒冒出一個長著蒜頭鼻的怪老人的頭。

“嘿!”老人氣得大罵,“看不懂英文啊?”

“老兄,靠一邊。”巡官愉快地說,“我們趕時間。”

門房沒有讓步,鼻子繼續伸出門縫,好像害羞的洋蔥頭。他慍怒地問:“你們要幹什麽?”

“當然是要進去。”

“哼,不行。停止對外開放。整修!”門縫開始消失。

“喂!”巡官扯大嗓門,想頂住門,但徒勞無功,“我們是——嘿,我們是警察!”

一聲陰森的笑聲從莎士比亞的頭像後面傳來,隨後裏面悄然無聲了。

“該死!”巡官氣憤地大聲說,“你這老渾蛋,看我把你的門打爛!”

佩辛斯靠著門,笑得更大聲了。“喔,爸,”她喘著氣說,“你真可笑。那是你亂敲莎士比亞的鼻子的報應……我有主意了。”

巡官哼了一聲。

“你這呆老頭兒,不要這麽不相信我。我們在敵方陣營裏有個朋友,不是嗎?”

“什麽意思?”

“就是所向無敵的哲瑞啊!雷恩先生是不列顛的贊助人,不是嗎?我相信他打一個電話,就能芝麻開門了。”

“天啊,正是如此。佩蒂,你遺傳了你爸爸的頭腦。走,我們去找電話。”

他們來到東邊的一個街區,在麥迪遜大道上的一個雜貨店找到了公用電話亭。巡官打了長途電話到哈姆雷特山莊。

“喂,我是薩姆,請問你是誰?”

一個古老得不像話的聲音尖聲叫起來:“奎西。你好!”奎西是個很老很老的人,跟隨哲瑞·雷恩四十多年了,原來是替他做假發的師傅,現在是領薪的朋友。

“雷恩在嗎?”

“巡官,哲瑞先生就在這兒。他說你是個罪犯。”

“有罪。我們都很慚愧。老家夥怎麽樣了?聽著,你這小猴子,告訴雷恩先生我們請他幫個忙。”

電話另一端響起輕聲的談話聲。老演員的失聰雖然沒有妨礙他和別人面對面談話——他讀唇語的能力非常強——可是他不能和人在電話上講話,奎西幾年來就成為主人的耳朵。

“他要知道是不是算得上案子?”奎西終於說話了。

“嗯,好吧,告訴他,我們在追查一些神秘得不得了的事,必須進入不列顛博物館。可是那個看門的臭老頭兒不讓我們進去——閉館整修。雷恩能不能幫點兒忙?”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薩姆很驚訝地聽到雷恩自己在電話中說話。盡管年老,老紳士的聲音仍然保有神奇的質感和豐富的感染力,當年他就是因此而成為世界上最著名的演員的。“巡官,你好!”哲瑞·雷恩說,“這回輪到由你聽話了。”他笑了笑,“和平常一樣,我還是忍不住來一段獨白。佩辛斯好不好?你這老家夥,別說話;聽話的耳朵是聾的……不列顛有事情啊?我想不出會是什麽,真的想不出來。那是世界上最平靜的地方。我當然會立刻打電話給館長。喬特博士,你知道的——阿朗索·喬特,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在那兒;如果他不在,我會想辦法找到的,等你們回到博物館時——我猜你們就在附近吧——就可以獲得許可進去了。”老紳士嘆了口氣,“好,再見了,巡官。我真希望你找點兒時間——你和佩辛斯,我也很想念她——盡快來哈姆雷特山莊玩玩。”

短暫的停頓之後,傳來一聲不情願的切線聲。

“再見。”巡官對著沉默的電話正經地道別。在電話亭外,他避開了女兒詢問的目光,皺了皺眉,一臉自衛的神情。

他們再次回到不列顛博物館時,門上莎士比亞的胡子不再那麽冷漠,館門也大開著。門口等候他們的是一個高大的上了年紀的人,蓄著一把優雅的山羊胡子,黝黑的臉上泛著笑意,整潔的胡子後露出白牙。他的背後站著長有蒜頭鼻的老人——正是剛才那個嚴守門禁的人——像個影子,帶著些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