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求援(第2/3頁)

“想起這種念頭就驚恐不已,這是種時髦。”

“我知道。我憎惡這種時髦。在碰到哲瑞·雷恩先生之前,我想我的七竅還沒完全打開。他——喔,他讓你提升境界,使你想要思考、想要求知,而他還一樣是位非常迷人的老紳士……啊,我們離題了。”她羞怯地把手抽走,誠懇地看著他,“戈登,說說你的工作和你自己吧,我真的感興趣。”

“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他聳聳寬厚的肩膀,“只是工作、吃飯、運動、睡覺,當然工作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莎士比亞身上有一些特別的東西吸引著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天才。喔,讓我覺得深刻的,不止是哈姆雷特或李爾王說出的美言佳語,或他們的思想中蘊含的哲學觀念,而是莎士比亞這個人本身。是什麽造就了他?他有什麽訣竅?他的靈感源泉是什麽,或許這只是他內在的一團火?我想要知道。”

“我去過斯特福(2)。”佩辛斯輕輕地說,“那兒有種什麽東西。就在老教堂巷,斯特福教堂,那氣氛——”

“我在英國待了一年半。”羅威咕噥著說,“工作真是苦不堪言。追蹤毫不實際的線索,一半靠想象力。結果,老天爺……”

“怎麽了?”佩辛斯低聲說,眼睛閃閃發亮。

他雙手托住下巴。“藝術家生命中最重要的時期,是他成長的那幾年。這是他最富激情的時期,他的各項感官能力處於巔峰狀態……然而,我們對世界歷史上這位最偉大的詩人的年少時期有何了解?什麽也不知道。莎士比亞的故事有一段空白,如果我們想徹底、深入地欣賞這位藝術家,就必須把這段空白填滿。”他停下來,疲倦的棕色眼睛裏出現了幾近惶恐的神情,“佩辛斯!”他的語氣有些失控,“我想我找對了路。我想——”他再度停頓,摸索著他的香煙盒。佩辛斯僵硬地坐著。

他沒有打開香煙盒,又把它放回了背心口袋。“不,”他喃喃地說,“還言之過早,我還不確定。還不確定。”然後他微笑了,“佩蒂,我們談談別的事情吧。”

她略顯憂心地嘆了口氣,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然後對他微微一笑。“好啊,戈登。說說薩克森夫婦的事吧。”

“嗯——”他孩子氣地靠到椅背上,“實在乏善可陳。老薩克森對我產生興趣,是因為——就說是一種直覺吧!我想他是看中了我,他一直沒有小孩。雖然他的個性有些缺點,可他確實真心熱愛英國文學。他是個很難侍候的老人家,可是堅持資助我的研究——提攜我,讓我住進他家……後來他去世了,我還在工作。”

“那麽薩克森太太呢?”

“和他有著天壤之別的莉迪亞,”他不以為然地說,“吝嗇鬼,這還是客氣的話。我想我不應該忘恩負義,可是她有時真是過分。對文學愚昧無知,對丈夫珍版書籍的收藏更是什麽也不懂。我們別談她吧,她是個令人不愉快的女人。”

“就因為她無法和你討論四開書或八開書!”佩辛斯大笑,“那麽誰照管薩克森的收藏呢?你嗎?”

“現在你可泡在古老的歷史裏了。”羅威嘻嘻笑著說,“這顆化石的名字叫做克拉伯。你現在可以得到公正的對待了!我?我親愛的小姐!我稱他為老鷹眼,他也的確目光犀利。他擔任薩克森先生的圖書管理員已經二十三年了,所以他對自己保管的東西防備得比老薩克森還厲害。”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陰影,“現在他是不折不扣的大頭目了,薩克森先生在遺囑裏指定克拉伯繼續主管他的收藏。以後更難接近這些東西了。”

“難道你不能在薩克森的圖書館工作了嗎?”

“在嚴密的監視之下——這不是誇張之詞。克拉伯從前專門負責管書,現在也一樣。這幾個月我就在為捐給不列顛的東西編目錄,整理一些特別的書。我的研究工作因此沒什麽進展,可是薩克森先生在遺囑裏要求我這麽做,實在沒辦法……你瞧,佩辛斯,我一定無聊透了。請說說你的事情吧。”

“我?沒什麽好說的。”佩辛斯輕輕地說。

“我是正經的,佩蒂。我想你是最……喔,好,還是說說吧。”

“如果你堅持的話,”她摸索著皮包裏的鏡子,“我的事業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我有點兒像現代守護灶神的女祭司。”

“聽起來不可輕視。”年輕人微笑著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我把生活獻給了……某些事。”她瞥著小鏡子擼擼頭發。

他熱切地看著她。“提升修養?”

她把鏡子收起來,嘆息著說:“喔,戈登,我不太明白自己。我有時候糊裏糊塗的。”

羅威說:“小姐,你知道你的命運是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