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協助調查 第六章(第2/5頁)

莎拉·博洛尼把他們領到門右側的沙發上,自己則坐在了對面。達格利什想,這種安排可不怎麽合適,大概只能互相喊話了。加羅德坐在了離她最遠的一張沙發的扶手上,就好像故意把自己與這三個人分隔開來。在過去的一年裏,他似乎是有意地漸漸遠離政界聚光燈,現在已經不再那麽經常聽到他提出工人革命運動的觀點,他明顯更專注於自己社區社工的工作了,不管這到底是什麽工作。但即便如此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他來。這是個即便在休息也注意自己姿態的男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外形所具備的威力,但是這種威力被有意地控制了起來。他穿著牛仔褲和白色開領襯衫,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既休閑又優雅。達格利什想,他簡直就像是從烏菲茲美術館的肖像畫上走出來的一樣:佛羅倫薩人傲慢的長臉、短上唇下有著迷人弧線的嘴形、高鼻梁、淩亂的黑發、不會泄露任何秘密的一雙眼睛。他說:“你們要喝點兒什麽嗎?紅酒、威士忌還是咖啡?”

他的語調簡直帶著刻意的禮貌,但是既不含嘲諷,也沒有過分的諂媚。達格利什知道他對於倫敦警察廳的看法,他經常公開批判警察廳。但是這一次,他采取了非常謹慎小心的態度。至少現在他們還在同一條戰線上。達格利什和凱特謝絕了喝一杯的邀請,接下來莎拉·博洛尼打破了現場的沉默。她說:“當然,你們來這裏是因為我父親的死亡事件。我覺得我幫不上什麽大忙。我有三個多月沒見過他,也沒和他講過話了。”

達格利什說:“但是周二下午您在坎普頓小丘廣場62號。”

“是的,我是去看祖母的。我在兩場活動之間有一個小時的空閑,而且我想知道我父親的辭職,以及他在那個教堂裏的體驗的情況。這些都沒法問別人,也沒法和別人說。但是她出去喝下午茶了。我沒有在家裏多等,大概16點30分就走了。”

“您去書房了嗎?”

“書房?”

她看起來很吃驚的樣子,然後問道:“我想你是在考慮日記本的事吧。祖母告訴我你們在教堂發現了燒掉一半的日記本。我去了書房,但是我沒看到日記本。”

達格利什說:“但您知道他把日記本放在哪裏?”

“當然了,就放在書桌的抽屜裏。我們都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達格利什說:“只是希望您當時可能見到過那個本子。如果能確定16點30分的時候日記本還在原處會很有幫助。我們不知道11點30分您父親離開肯辛頓大道的一家房產中介之後又去了哪裏。如果您碰巧打開抽屜,看到了日記本,那下午的時候他很有可能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回過家。”

這只是可能性之一,達格利什無法確信自己的伎倆能否在別人身上奏效,至少加羅德就不會忽略其他的可能性。他開口道:“除了莎拉的祖母提到的一些情況,我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說保羅男爵和那個流浪漢的喉嚨被割斷了,看起來他的剃刀是當時所用兇器。我們還指望你能透露更多情況呢。你是在說這是場謀殺嗎?”

達格利什說:“哦,我想應該不會有任何疑問,這就是一起謀殺案。”

他看著對面兩個人的身體明顯變得僵硬,然後又平靜地補充道:“那個流浪漢,哈利·麥克,肯定不是親手割斷自己喉嚨的。他的死在這個世界上也許不是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毫無疑問,他的生命曾有一些重要的意義,至少對於他本人而言如此。”

他想:如果這都不能刺激到加羅德,大概沒有什麽能刺激到他了。但加羅德只是說:“如果你是因為哈利·麥克被謀殺來找我們要當時的不在場證明,我們從周二18點到周三早上9點都在一起待著。我們在這裏吃了晚餐。我從肯辛頓大道的瑪莎百貨買了蘑菇餡餅當晚餐。我還能告訴你我們當時喝的什麽紅酒,不過我覺得這一點無關緊要。”

這是他第一次表現出煩躁,但是他的聲音依然淡定,目光清澈,表情沉穩。莎拉·博洛尼說:“但是爸爸呢?爸爸遭遇了什麽?”

突然之間,她聽起來就像一個受到驚嚇、十分無助的迷路兒童。達格利什說:“我們將其列為非自然死亡。只有等到屍檢報告和法醫學鑒定結果都出來之後我們才能對情況有更詳細的了解。”

突然,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向窗外30碼長、未經修剪的秋日花園。加羅德從沙發扶手上起身,走到飲料櫥旁邊,倒了幾杯紅酒。他沉默地給她端過去一杯,但是她搖了搖頭。他又轉回到沙發邊上,自己拿著酒杯,但是沒有喝。他說:“聽著,總警司,你們並不是上門來安撫受害者家屬的,對吧?盡管聽到你很關心哈利·麥克讓人感動,但是你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一個死掉的流浪漢。如果小禮拜堂裏出現的只有哈利的屍體,最多就是讓警長來負責辦案吧。我想博洛尼小姐有權知道你們是在針對一起謀殺案進行問話,還是單純好奇保羅·博洛尼為什麽會割斷自己的喉嚨。我的意思是,要麽就是他自己割斷的,要麽就恰好相反。犯罪調查是你們的工作,不是我的,但是我想進展到現在這個階段,結論應該很明顯了,一刀兩斷,非此即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