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Rh陽性血 第三章(第2/5頁)

她語氣中突然流露出的苦澀令人吃驚。盡管如此,凱特還是沒有開口,把手伸進夾克衫的口袋,摸到一小袋面包屑,拿出來放在手掌上。一只麻雀——和所有倫敦麻雀一樣溫順——跳上她的手指,纖細的小爪子立在她手上。它腦袋猛地一啄,飛走了,她覺得鳥喙就像細針一樣尖利。她說:“博洛尼男爵一定很了解特蕾莎·諾蘭。”

“也許吧。厄休拉夫人睡著之後她經常和他聊天,講有關她自己和家庭的事。他很容易讓女人敞開心扉,一些女人。”

她們倆都沉默了,但是有一個問題凱特必須要提。她說:“特蕾莎·諾蘭懷上的孩子,有可能是他的嗎?”

讓她松了一口氣的是對方平靜地面對了這個問題,就好像預料到會被這樣問一樣。女孩說:“過去我可能會說不是並且態度非常堅定。但我現在對任何事都不確定了。有很多事他都沒有告訴我。我過去就知道,但是現在更加明白地意識到了這點。但我覺得如果孩子是他的,他會告訴我。那不是他的孩子,但他確實因為她的遭遇而自責。他覺得自己負有責任。”

“為什麽?”

“她自殺前一天想要見他,去了他內務部的辦公室。這樣做非常失策,只有無知的人才會這麽做,而且她選了最糟糕的時間。他正好要去參加一場重要會議。他本可以騰出五分鐘見她,但那樣做很不方便,也不夠謹慎。當他私人辦公室的年輕公務員通知他說有一位特蕾莎·諾蘭小姐在前廳等著,有急事要找他的時候,他說她可能是選區來的某個選民,然後給她傳了個口信,讓她留下住址,他日後會聯系她。特蕾莎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走了。他再也沒聽到她的消息。我想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是會去聯系她的。但是他沒機會了,第二天她就死了。”

凱特想,這很有意思,達格利什對保羅·博洛尼手下的公務員們進行問話時居然沒有人提供這條信息。那些經過培訓或出於本能小心翼翼的男人選擇了保護他們的大臣。他們在他死後仍舊延續著這種保護嗎?他們提到了保羅·博洛尼在處理復雜仲裁書時的迅捷與熟練,但是沒有人提到一位來得不是時候的、糾纏不休的年輕女子。但也許這不會讓人感到意外。記下這條信息的人職務可能相對較低。這又是一個有人掌握著重要的信息,卻甚至沒有被警方傳訊的例子。不過就算他接受了問話,也可能會覺得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除非他讀過之前的調查報告,並且認出了這個女孩的名字。但就算在那樣的情況下,他也未必會覺得這件事有多麽重要。

卡羅爾·沃什伯恩依然在原地凝視著那片林地。她雙手深深插在夾克衫口袋裏,肩膀微聳,就像感受到了枝纏葉繞的林地中吹來的第一道冬日寒風。她說:“她就靠在那段樹幹上。你現在幾乎已經看不到它,盛夏的時候就完全看不見了。她可能會在那裏躺了很多天也沒人發現。”

凱特想,不會太久的。腐爛的氣味很快就會引起公園管理人的注意。荷蘭公園也許是坐落在城市中心的小小天堂,但是它和其他的伊甸園並沒有什麽區別。依然會有四條腿的捕獵者徘徊於灌木叢下,兩條腿的捕獵者在小路上行走,死亡依然是死亡,屍體腐爛的時候仍舊會發出氣味。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卡羅爾·沃什伯恩仍舊在凝望著這片林地,眼神中充滿痛苦,就好像眼前浮現出了那女孩靠在歐洲樺樹下的身影。然後她說:“保羅如實說出了發生的事,但並沒有說出全部。她的夾克衫口袋裏有兩封信,一封寫給祖父母,請求他們的原諒,就是在調查過程中被傳閱的那一封。但是還有另外一封信,上面標注了絕密並且收信人是保羅。這就是我來這裏要告訴你的事。”

“你看到那封信了嗎?他給你看了嗎?”凱特試圖掩飾自己聲音中的那種渴望。她想,我們終於要獲得某種切實的物證了嗎?

“沒有。他把信帶到了公寓,但是並沒有讓我看。他告訴我裏面講了些什麽。很顯然,特蕾莎在彭布羅克產婦療養院工作時被調到了夜班部。有一位病人的丈夫帶來了幾瓶香檳,他們就辦了一場小聚會。那位病人喝得有點上頭,她在生了三個女兒之後終於得到了一個兒子,正為新生的寶寶沾沾自喜。她說‘多虧了親愛的蘭帕特醫生’,然後透露說,如果產婦想要某個特定性別的孩子,蘭帕特會提前做一次羊膜穿刺術,然後把不想要的胚胎打掉。那些憎恨生孩子的女人和不準備接受一個錯誤性別嬰兒的女人知道她們應該找誰。”

凱特說:“但是這樣做,他當時——他現在也冒著天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