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走出櫥窗

一位警察擠進了屋中。他四下裏張望著,似乎是在尋找長官。老奎因喝令他過來。他低聲對警官說了幾句話,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警官立刻把約翰•加裏拉到一邊,對他耳語了幾句。加裏點點頭,走到了弗倫奇身邊。弗倫奇正茫然地瞪著兩眼,坐在那兒自言自語。在韋弗和佐恩的幫助下,加裏將弗倫奇的椅子轉了過來,讓他背對著屍體。弗倫奇仍無動於衷地坐著。店醫開始熟練地替他診脈。瑪麗昂捂著喉嚨,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靠在了父親的椅背上。

這時,門開了,兩個男人擡著擔架走了進來。他們都穿著白大褂,戴著帽子。兩人向警官敬了個禮。老奎因指了指蒙著床單的屍體。

埃勒裏早已退到了床那邊的一個屋角裏。此刻,他正和那副夾鼻眼鏡較勁。他先是向它皺皺眉,然後又在手背上輕輕敲著它,接著,他把薄外套扔到床上,手捧著腦袋坐了下來。終於,他像是找到了答案,不過,也可能是進了死胡同。只見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那本小冊子,在空白頁上龍飛鳳舞地忙乎了起來。他根本沒在意那兩個正俯身驗屍的警醫。

緊跟著擔架員進來的,是一位沉默寡言、神情緊張的男子。此刻,在助手的協助下,他正在拍攝現場照片。女屍、她在地板上的方位、床、手包及其他與死者有牽連的物件都成了拍攝對象。這位警察局的攝影師唐突地將埃勒裏趕離了床邊。埃勒裏順從地站起身來,心不在焉地看著攝影師忙來忙去。

突然,他猛地將小冊子塞進衣袋裏,若有所思地站到了一邊。他在等待著。做父親的終於注意到了他。

“唉,兒子,”警官抱怨著,走了過來,“我又累又煩又擔心。”

“擔心?得了別瞎想了,爸爸。有什麽好擔心的?這案子正不斷取得進展,不斷取得進展”

“哦,看你的樣子,大概已經逮住兇手了吧,”老先生喊道,“我才不發愁那個兇手呢,我發愁的是韋爾斯”

“對不起。”埃勒裏靠近了些,“韋爾斯不值得您發這麽大的火,爸爸;我總覺得他並不像你說的那麽糟。而且,趁著他難為你的時候,我可以在暗地裏做點兒小動作——明白我的意思了?”

“這主意倒不錯,”警官答道,“我的天!他隨時都可能進來,埃爾!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呢?這會兒早該有人打電話向他報告了是的,什麽事?”

一位巡警腳步噔噔地走了進來。他捎完口信,又轉身離開了。

警官呻吟般地說道:“剛得到消息,說韋爾斯已經往這兒來了——馬上就有熱鬧看嘍。逮捕、采訪、審問、記者跑前跑後,這下可熱鬧了”埃勒裏的戲謔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拽著父親的手急匆匆地將他引到了墻角。

“如果是這樣的話,爸爸,我得趕緊告訴你我對這案子的一些看法。”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人注意他們,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得出什麽確切的結論了嗎?我想先聽聽你的高見。”

“嗯”老先生謹慎地掃了眼四周,用手擋住了嘴,“這話我也就只跟你說,兒子,我覺得這案子有些古怪。就案件細節而言,我有些糊塗——如果你比我明白的話,那可能是因為你是個善於觀察的人。但就案子自身而言——可能的動機——內幕——我總覺得,我們應該把重點放在弄清謀殺動機上,而不該只盯著弗倫奇夫人遭人謀殺這件事,這已經是既成事實了”埃勒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毫無疑問,這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但除了作案地點古怪、案情毫無條理外,其他的線索幾乎都沒有,我們怎麽查下去呢。”

“瑪麗昂•弗倫奇的紗巾不也是條線索嗎?”埃勒裏問。

“毫無價值!”警官不屑地答道,“看不出它能說明什麽。她很可能把紗巾落在了什麽地方,被弗倫奇夫人撿到了但我敢打賭,警督肯定會對它愛不釋手的——”

“這你可想錯了,”埃勒裏評述道,“他可沒膽子跟弗倫奇作對。別忘了,弗倫奇可是反邪惡協會的主席不,爸爸,韋爾斯暫時還不敢碰瑪麗昂•弗倫奇。”

“你得出什麽結論了,埃勒裏?”

埃勒裏掏出的小冊子,翻到了剛做記錄的那一頁。他擡頭看著父親。“我並沒有考慮這個案子的小細節,爸爸,”他說,“只是在你提出來之後,我才覺得,你的看法可能也是正確的,作案動機也許比案子本身更重要不,至今為止,我都一直在想一些更直接的問題。我這兒有四個有趣的小謎題需要向你解釋一下。聽仔細了。

“第一個謎題可能是四個之中最重要的。”他看了眼記錄,開始了他的闡釋,“弗倫奇夫人的那把鑰匙是個謎。我們對事件發生順序已經有了一個很清楚的認識。夜班員奧弗萊厄蒂昨晚十一點五十分左右見到被害人時,她還拿著那把鑲金片的鑰匙。此後,沒人再見過她。今天中午十二點十五分,人們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死了——人還在店裏,但鑰匙卻從犯罪現場不翼而飛。這就給我們提出了問題:為什麽鑰匙不見了?從表面上看,這問題很簡單,只要仔細找,肯定就能找到,是吧?但是,請注意可能性。這時,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鑰匙的消失與案子有關,與兇手更是有著直接的聯系。兇手不見了,鑰匙也不見了。不難想象,二者是一起消失的。那麽,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姑且假設這是事實——兇手為什麽要拿走鑰匙?顯然,這個問題我們還無法回答。但是,我們現在知道了,兇手手中有把鑰匙,這把鑰匙能打開某套寓所的大門——而這套寓所,就是弗倫奇先生在六樓的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