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外打斷(第2/5頁)

“找莫利探長……哦,探長啊,我想我弄清楚了……是的,徹底清楚了。如果你能馬上趕來西班牙岬角,我想,今天晚上我們就能圓滿地了結這樁悲劇了!”

一盞孤燈照亮起居室中央一小塊地方,宛如海中孤島。雨點敲打著外頭的天井和頭上的屋頂,雨聲滂沱。狂暴的海風持續撼動著窗子,盡管窗外疾風驟雨,他們仍能清楚地聽到海浪撲打岬角崖岸的轟響。這樣的晚上待在家中是最愜意的,眾人心存感激地注視著壁爐裏的紅焰。

“都到齊了,”埃勒裏柔聲開場,“除了蒂勒,我希望蒂勒能在場,如果你不在意的話,戈弗裏先生?他是本案中最耀眼的明星,理應獲得回報。”

沃爾特·戈弗裏一聳肩,這還是見面以來他首次穿得較為體面,好像和妻子重修舊好也喚回了他對社交禮儀的重視。他扯響鈴索,對男管家簡單交代了幾句,又坐回到戈弗裏太太身邊。

全到齊了——戈弗裏一家三口,芒恩夫妻倆,還有厄爾·科特。麥克林法官和莫利探長壓抑著一腔好奇,坐得與眾人稍離開一些距離。引人深思的是,盡管座位安排並未事先討論,但莫利自然地坐在了最靠近房門的位子。九人中,真正開心的只有年輕的科特,當他在洛薩·戈弗裏身旁落座時,臉上掩不住近乎癡呆的滿足神情;而從洛薩湛藍的雙眼又露出夢幻之光來看,顯然,約翰·馬爾科的陰影已經徹徹底底從這兩個年輕人之間消失了。芒恩抽著一根棕色的長雪茄,不停咬煙嘴;芒恩太太則如死去一般安詳。至於斯特拉·戈弗裏,她既鎮定又緊張,雙手絞著手帕;矮小的百萬富翁丈夫保持機警。現場的氣氛有點沉重。

“您叫我嗎,先生?”蒂勒出現在門口,禮貌地問。

“進來進來,蒂勒,”埃勒裏說,“坐下,沒工夫講究那些俗套的禮節了。”蒂勒仍恭謹地只坐著椅子的邊緣,從角落瞥了一眼戈弗裏的臉。但百萬富翁此刻正全神戒備地望著埃勒裏。

埃勒裏踱到壁爐前,背沖爐火,這麽一來,他的臉就落入了陰影,身體在爐火的掩映下成為一團黑色的影子。火光鬼祟地在眾人臉上跳躍。埃勒裏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擺在一張小凳邊,確定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在場的每一個人後,他劃了根火柴點燃煙,開始了講述。

“從很多方面來說,”他的聲音很低,“這都是一件讓人非常哀傷的事,今天晚上,我不止一次想拋開我所知道的所有真相,甩手離開。約翰·馬爾科是這麽一個人渣。很顯然,對於他而言,人和禽獸沒有分別。毫無疑問,他滿腦子都是邪惡的念頭——沒有一絲良知。就我們已經知道的來說,他已經危害了一名女性的幸福,正處心積慮染指第二位,已經毀了第三位的一生,造成了第四位的死亡。我們來看這張犯罪清單,稍加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犯罪模式很固定。一句話,此人絕對是罪有應得。正如之前你所說的,戈弗裏先生,殺了他的人真是做了件大善事。”埃勒裏停了下來,心事重重地吐了口氣。

戈弗裏不客氣地說:“那你為什麽不就此放手呢?你已然清楚地得出了結論:這個男人該死,這個世界沒有他會更美好。可你——”

“因為,”埃勒裏嘆了口氣,“我靠符號推演工作,戈弗裏先生,而不是人性;此外,我要對莫利探長負責任,他如此慷慨地在職權範圍之內給予我最大的自由。我相信,所有真相被揭露之後,這名謀殺馬爾科的兇手絕對有機會得到陪審團的同情。沒錯,這是一宗籌謀多時的犯罪,也是一宗——從某種意義而言,正如各位心裏所想的——必須完成的犯罪。我一邊讓自己考慮人性因素,一邊以數學方式破解謎題,至於兇手的命運,就留給有權決定的人吧。”

埃勒裏拿起小凳子上最上面的那張紙時,凍結的氣氛終於有所緩和。埃勒裏借著跳動的火光粗粗地掃了一遍,又將紙放下。“我無法告訴各位,直到今天晚上之前,我有多困惑、多受折磨。事實真相清楚明白地擺在我眼前,我能感覺得到,我知道,但偏偏就是摸不到。接下來,我在推理時犯了個嚴重的錯誤。要不是皮茲——你們都已經知道她是馬爾科的妻子了——揭露了一個事實,我的思緒一直如在霧中。然而,當她講出馬爾科的屍體被發現時,身上所披的披肩是她拿到露台的,且在馬爾科被殺之後——換句話說,在整個謀殺過程中,這條披肩並未出現在現場——我這才看到曙光,剩下的,不過是需要一點時間來證實、連接起來罷了。”

“這見鬼的披肩到底和整樁案子有什麽關聯?”莫利低聲問。

“關聯可大了,探長,你很快就會知道的。我們現在知道了,馬爾科被殺時並未穿著披肩,那麽,他那時到底穿著什麽呢。他當時穿戴整齊,搭配合理,一樣不缺。我們還知道,兇手脫光了他的衣服,並全部帶走了——或者說幾乎全部帶走了:外套、長褲、鞋子、襪子、內衣褲、襯衫、領帶,以及口袋裏的所有東西。我們需要解決的第一個難題是——兇手為什麽要剝光死者的衣服並且帶走?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理由,無法反駁的理由,盡管瘋狂,卻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而且直覺告訴我,要偵破這個案子,非得先找到這個理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