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第3/4頁)

“1月3日:上劇院尋格拉夫,見他就座於一側面包廂,在第二排一胖一瘦二女士中間。用劇場望遠鏡觀察那夥人,直到看見那胖女士紅著臉對格拉夫說悄悄話。我起身過去,然後進入包廂,將鼻子湊到他伸手可及之處。他沒扯我的鼻子,初試未果。擤鼻再三,仍未成功。於是坐下朝瘦女士眨眼,此時心滿意足地感到他抓住我的後頸把我提起,並把我拋進正廳後排。頸關節錯位,右腿嚴重撕裂。欣然回家,喝香檳一瓶,在那位年輕人賬上記下5000美元欠款。巴格說索價合理。

“2月15日:私了斯納普先生一案。入日記賬金額:50美分(參見賬目)。

“2月16日:格拉夫一案敗訴,那條惡棍給了我5美元。支付訴訟費4.25美元。純利潤(參見日記賬)75美分。”

於是,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我就有了一筆不少於1.25美元的凈收入,這還僅僅是斯納普和格拉夫兩筆生意,而我在此莊嚴地向讀者保證,以上抄錄是從我的日記簿裏信手拈來的。

但與健康相比金錢猶如糞土,這是一個古老而顛撲不破的諺語。我覺得“挨打”生意對我嬌弱的身體要求太苛刻,最後還發現我完全被揍變了形,以至於我已不能準確地知道如何處理業務,以至於朋友們在大街上碰見我竟全然認不出我就是彼得·普洛費特,這下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改行另謀生路。於是我把注意力轉向“濺泥漿”行業,而且一幹就是好幾個年頭。

這一行業最糟的一點就是許多人對此都趨之若鶩,因而競爭異常激烈。每一個發現自己的頭腦不足以保證自己在流動廣告界、“眼中釘”行業或是在“挨打”的營生中獲取成功的笨家夥都想當然地以為他能成為“濺泥漿”業的一把好手。可最令人難以接受的就是那種認為濺泥漿無須動腦筋的錯誤觀念,尤其是那種認為濺泥漿就用不著條理的荒唐見解。我所做的只是小本經營,可我講究條理的老習慣使我經營得非常順利。我首先是十分慎重地選定了一個街口,而除了那個街口我絕不把掃帚伸到城裏的其他任何地方。我還小心翼翼地使自己手邊擁有了一個漂亮的小泥坑,那泥坑我隨時都能就位。單憑這兩點我就在顧客中建立起了良好的信譽,而我告訴你們,這已經使我的生意成功了一半。接下來是人人拋給我一個銅子兒,然後穿著幹幹凈凈的褲子通過我的街口。由於我這一行的經營特點被人們充分理解,所以我從未遇到過欺詐的企圖。如果我被人哄騙,我將不堪承受。我做生意歷來童叟無欺,所以也沒人裝瘋賣傻賴我的賬。當然我沒法阻止銀行的欺詐行為,它們的暫停營業給我的生意帶來災難性的不便。可這些銀行不是個人,而是法人;眾所周知,法人既沒有讓你踢一腳的身體,也沒有供你詛咒的靈魂。

就在我財源滾滾之時,我受到一種不幸的誘惑,把生意擴展為“狗濺泥漿”業。這一行雖說與老本行大致類似,但無論如何也不那麽受人尊重。固然我的經營場所非常理想,位於市中心的黃金口岸,而且我備有第一流的靴油和鞋刷。我那條名叫龐培的小狗也長得肥頭大耳,而且極其精明,不易受騙。它從事這一行當已有很長時間,請允許我說它是精於此道。我們日常的經營程序是,龐培自己先滾上一身稀泥,然後蹲在商店門口,直到發現一位穿著雙鋥亮皮靴的花花公子朝它走近。這時它開始向那人迎過去,用它的身子在那雙威靈頓長靴上磨蹭一兩下。於是那位花花公子破口大罵,然後就四下張望找一名擦靴匠。我就在那兒,在他的眼前,帶著第一流的靴油和鞋刷。那只是一種一分鐘買賣,轉眼之間6美分就到手。這種生意我們穩穩當當做了一段時間,實際上我並非貪婪之輩,可龐培卻是條喂不飽的狗。我答應給它三成紅利,但它堅持要對半分成。這我不能接受,於是我倆吵了一架,然後分道揚鑣。

接下來我做了一陣在街頭演奏手搖風琴的營生,而且可以說我幹得相當不賴。那是一種一看就會的買賣,不需要任何特殊的技藝。你可以讓你的手搖風琴只發出一種風鳴聲,而要做到這一點你只須把那玩意兒拆開,用榔頭狠狠地敲上三下或者四下。這樣一來那玩意兒的音質頓時改善,其經營效果會遠遠超出你的想象。然後你就只須背著那玩意兒沿街行走,直到你看見路面上鋪著鞣料廢渣,看見門環上纏著鹿皮。這下你可以停下來搖響你的風琴,裝出你是想使它不再發聲,可實際上盡量讓它吱嘎到世界末日。不一會兒就會有一扇窗戶打開,有人會拋給你6美分,並附上一句“讓那玩意兒住聲,趕快滾開”之類的話。我知道有些同行一直是拿到那筆錢就能承受“滾開”,但對我來說,我覺得投入的成本太高,不允許我在低於10美分的情況下就輕易“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