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姆·鮑勃先生的文學生涯——《大笨鵝》前編輯自述(第3/9頁)

真是荒唐!真是可笑!而我們倒真想把他所寫的這堆荒謬之辭一字不改地公之於眾,以懲罰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蹩腳詩人。我們想不出還有什麽比這更嚴厲的懲罰,而要不是考慮到這樣做會倒讀者胃口,我們真會把這種懲罰付諸現實。

請“奧波德多克”(何許人也)今後把諸如此類的詩作寄給《無聊話》《棒棒糖》或者是《鬧哄哄》。他們會予以“發表”。他們每個月都“發表”這種廢話。請把廢話寄給他們。我們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蒙受恥辱。

這對我是一場滅頂之災。而對於《無聊話》《鬧哄哄》和《棒棒糖》,我壓根兒搞不懂他們怎麽能幸免於難。他們被排成小得不能再小的七號鉛字(這種很傷感情的挖苦暗示了他們的卑微、他們的渺小),而用大號字排成的“我們”則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哦,這太尖刻了!這是痛苦之源,這是煩惱之因。我若是這些刊物中的任何一家,我一定會不遺余力地依法對《大笨鵝》起訴。根據《禁止虐待動物條例》,這場官司說不定能夠勝訴。至於奧波德多克(他何許人也),這次我對那家夥完全失去了耐心,對他的同情也蕩然無存。他毫無疑問是個白癡(他究竟是誰),他罪有應得,他自作自受。

這次古為今用的實驗結果首先使我確信了“誠實乃上策”,其次讓我認識到了這樣一個事實:假若我不能比但丁先生、那兩個盲人以及其他老前輩寫得更好,那要想比他們寫得更糟至少是一件很難的事。於是我鼓起勇氣,決定無論付出多少努力與艱辛也要堅持“完全獨出心裁”(就像他們在雜志封面上說的那樣)。我又一次把《牛虻》報編輯那首光輝燦爛的《鮑勃油之歌》作為楷模放到了眼前,決心以同一崇高的主題寫一首頌歌,與已經有的這首爭奇鬥艷。

寫第一行時我沒有遇到什麽實質性的困難。這行詩如下:

寫一首關於“鮑勃油”的頌歌。

然而,待我小心翼翼地把所有與“歌”字押韻的單詞都查過一遍之後,我發現這首詩不可能再寫下去。在這進退維谷之時我求助於父親。經過幾小時的冥思苦想,我們父子倆終於完成了這首詩:

寫一首關於“鮑勃油”的頌歌

是各種各樣工作中的一種工作。

(署名)假紳士

誠然這首詩不算太長,但我“已經懂得”,正如他們在《愛丁堡評論》裏所說,一篇文學作品的價值與其長短毫不相幹。至於該季刊所侈談的“長期不懈的努力”,我看裏邊不可能有什麽道理。所以,我基本上滿足於這篇處女作的成功,而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問題就是對這篇處女作該如何處置。父親建議我把它投給《牛虻》報,但有兩個原因阻止了我采納這一建議。首先我擔心那位編輯會嫉妒;其次我已經查明,對有獨創性的稿件他不付稿酬。因此,經過一番適當的深思熟慮,我把詩稿寄給了更具權威性的《棒棒糖》雜志,然後就焦慮不安但又無可奈何地等待結果。

就在《棒棒糖》的下一期上,我驕傲而高興地看到我的詩終於被刊出,而且是作為壓卷之作,並加上了用斜體字排在括號中的如下意義深遠的編者按:

[本刊敬請讀者注意此按後所附這首可圈可點的《鮑勃油之歌》。我們無須贅述其莊嚴與崇高,或悲愴與哀婉,凡仔細吟味者均難免潸然淚下。至於那些對《牛虻》報編輯以此莊嚴主題寫出的那首同名詩一直感到惡心的讀者,將不難幸運地看出這兩首詩之間的天壤之別。

又按:“假紳士”顯而易見是個筆名,我們正心急如焚地探查圍繞著這個筆名的秘密。難道我們會沒有希望一睹詩人的真顏?]

這一切似乎有失公允,但我承認,這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請注意,我承認這是我們國家乃至全人類萬世不易的恥辱。但我仍不失時機地去拜訪《棒棒糖》那位編輯,並非常幸運地發現這位紳士正好在家。他招呼我時懷著一種深深的敬意,其間稍稍混有一點長輩對晚輩那種屈尊俯就的贊佩,這無疑是因為我乳臭未幹的外貌所致。請我坐下之後,他馬上就切入正題談起了我的詩,不過謙虛之美德不允許我在此重復他對我的千般稱羨,萬般恭維。可螃蟹先生(此乃該編輯之大名)的溢美之詞絕非那種不講原則、令人作嘔的吹捧。他直言不諱而且精辟透徹地分析了我的作品,毫不猶豫地指出了幾個小小的瑕疵。此舉大大提高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當然,《牛虻》報也被納入了這場討論,而我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受到像螃蟹先生對那首不幸的同題詩所進行的那種細致的批評和嚴厲的斥責。我早已習慣於把《牛虻》報那位編輯視為超凡的天才,可螃蟹先生很快就糾正了我這種觀念。他把那只蒼蠅(這是螃蟹先生對那位同行冤家諷刺性的稱呼)的文章連同道德都一股腦地抖摟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說那只蒼蠅是個很不正派的人物。他曾經寫過傷風敗俗的東西。他是個窮酸文人。他是個文壇小醜。他是個流氓惡棍。他曾經寫過一幕令全國公眾都捧腹大笑的悲劇,並寫過一幕使普天之下淚流成河的喜劇。除此之外,他還不知羞恥地寫過一篇針對他(螃蟹先生)個人的諷刺文章,極欠考慮地稱他為“一頭蠢驢”。螃蟹先生向我保證,任何時候我想發表自己對蒼蠅先生的看法,《棒棒糖》雜志對我都不限篇幅。與此同時,由於我明顯地會因寫了一首挑戰性的《鮑勃油之歌》而受到那只蒼蠅的非難,他(螃蟹先生)願意承擔起密切注視我個人利益的責任。如果我沒有馬上被培養成一個人物,那不應該說是他(螃蟹先生)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