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姆·鮑勃先生的文學生涯——《大笨鵝》前編輯自述(第6/9頁)

本期最優秀的篇章當然還是由該刊編輯(著名的螃蟹先生)操觚,但有不少上乘之作分別署名為假紳士、抄一點小姐、巧驢、撒小謊夫人、咕嚕拇指和略誹謗太太,胖庸名列最後但並非最不重要。這個世界很可能由此而產生一群光彩奪目的文豪詩宗。

我們發現,署名“假紳士”的那首詩贏得了公眾的交口稱贊。而我們不得不說,如果可能的話,這首詩值得更高的褒揚。這首融雄辯和藝術為一體的名詩題為《鮑勃油之歌》,本刊的一兩位讀者也許會朦朦朧朧但卻深惡痛絕地記起一首同名詩(?),那首劣作的炮制者是一個窮文人、叫花子、殺人犯,本刊相信他以洗碗工的資格染指於本城貧民窟附近的一家下流小報。本刊懇請那一兩位讀者,看在上帝份上,千萬別把這兩首詩混為一談。我們聽說,《鮑勃油之歌》的作者森格姆·鮑勃先生是一位天才的學者、真正的紳士。“假紳士”不過是筆名而已。9月15日—It。

當我細讀這段諷刺之結論性部分時,我幾乎抑制不住胸中的憤慨。我清楚地看到了《長腳蚊》在提到《牛虻》報那位蠢豬編輯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優柔寡斷的態度、那種顯而易見的克制(姑且不說是彬彬有禮)。如我所言,我清楚地看到,在這種彬彬有禮的措辭中除了對那只蒼蠅的偏袒,不可能再有別的什麽東西。《長腳蚊》之意圖顯然是想在損害我的情況下提高那只蒼蠅的聲譽。其實任何人只用半只眼睛就可以看出,倘若《長腳蚊》的真實意圖真是它所希望表露的那樣,那它(《長腳蚊》)的措辭就應該更直截了當,更尖酸刻薄,更一針見血。“窮文人”“叫花子”“洗碗工”以及“殺人犯”都是些故意挑選的稱呼,它們是那麽籠統含混,模棱兩可,以至於用在那位寫出了全人類最劣詩篇的作者頭上比不用還糟。我們都知道“明貶暗褒”是何含義,反之,誰會看不穿《長腳蚊》另一不可告人的意圖——明褒暗貶?

《長腳蚊》愛怎麽說那只蒼蠅與我無關,可它怎麽說我卻大有關系。在《貓頭鷹》《癩蛤蟆》和《鼴鼠》諸報均以高尚的姿態對我的能力進行了充分評價之後,像《長腳蚊》這樣只冷冰冰地說一句“天才的學者,真正的紳士”未免太過分。真正的紳士這倒不假!我當即決定,要麽《長腳蚊》向我書面致歉,要麽我就與之決鬥。

懷著這一目的,我開始四下尋找一個能為我給《長腳蚊》送信的朋友,由於《棒棒糖》那位編輯曾明確表示要關心我的利益,所以我最後決定找他幫忙。

我迄今尚不能滿意地解釋螃蟹先生在聽我闡述計劃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非常奇怪的表情和舉止。他又從頭到尾地表演了一番抓鈴繩、舉短棒的動作,而且沒有漏掉大張鴨嘴。有一會兒我以為他真要嘎嘎地叫出聲,但像上次一樣,他這陣發作終於平靜下來,他的舉止言談又恢復了常態。但他拒絕為我去送挑戰書,而且實際上勸阻我不要進行決鬥。不過他十分坦率地承認《長腳蚊》這次是極不體面地大錯而特錯。尤其是錯在把我稱為“紳士和學者”。

螃蟹先生對我的利益真正表現出了父親般的關心,在這次談話的末尾,他建議我應該用正當的手段掙一點錢,同時可偶爾替《棒棒糖》扮演Thomas Hawk 的角色,以此進一步提高我的聲譽。

我請求螃蟹先生告訴我誰是Thomas Hawk,為什麽希望我扮演他的角色。

這時螃蟹先生又一次“睜大了眼睛”(就像我們用德語所說),但他終於從極度驚訝中恢復過來,並向我解釋說他用“Thomas Hawk”這名字是為了避免Tommy 這種低俗的說法。不過他真想說的是Tommy Hawk,或者說是tomahawk,即北美印第安人用的一種戰斧,而他所謂的“扮演戰斧”,意思就是對那些可憎可惡的作家進行剝頭皮、剜眼珠似的嚴厲批評,或是叫他們徹底完蛋。

我向我的庇護人保證,如果這就是全部,那他完全可以把扮演戰斧的任務交給我去完成。於是螃蟹先生希望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以最兇猛的風格,叫《牛虻》報那位編輯立即完蛋,以此作為我能力的一種標志。我雷厲風行地完成了這項任務,我那篇對原《鮑勃油之歌》的評論占了《棒棒糖》雜志三十六個頁碼。我發現扮演印第安人戰斧遠遠沒有寫詩那麽麻煩,因為我幹得很有章法,這樣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事情做得完全徹底。我的具體做法是這樣的:我(廉價)買來拍賣本《布魯厄姆勛爵演講集》《科貝特作品全集》《新俚語摘要》《謾罵藝術大全》《下流話入門》(對開本)和《劉易斯·G.克拉克言論集》[17]。我用馬梳把這些書完全撕成碎片,把所有碎片放進一個細篩,仔細篩掉所有可能會被認為正派的言詞(數量微不足道),然後把剩下的粗話臟話通通裝進一個碩大的鐵皮胡椒罐,胡椒罐開有縱向孔,以便完整的句子不遭實質性損害就能通過。於是這種混合物便隨時可用。每當需要我扮演戰斧的角色,我便用一枚公鵝蛋的蛋清塗寫一張大頁書寫紙,再照上述撕書的方法把這頁紙撕成可炮制評論的碎片(只是撕得更加小心,以便讓每個字都分開),然後我讓這些碎片與原來那些裝在一起,擰上罐蓋,使勁兒一搖,於是那些混合碎末就粘在了蛋清上。這樣寫出的評論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其效果令人嘆為觀止。實際上,我用這種簡單方法炮制出來的文章從來都不會千篇一律,而且篇篇都堪稱天下奇文。開始由於缺乏經驗而不好意思,我心裏還有點忐忑不安,因為我總覺得文章從整體上看顯得有那麽點自相矛盾,有那麽點稀奇古怪(正如我們用法語所說)。所有的字詞都不恰當(就像我們用古英語所言)。許多短語離譜錯位。甚至有些措辭完全顛倒,而每當這後一種情況發生,文章效果無不多少受到損害。例外的只有劉易斯·克拉克先生的那些段落,這些段落是如此堅強有力,以致任何極端的位置都不會使它們看起來特別尷尬,無論怎樣顛來倒去它們都顯得同樣恰如其分,同樣令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