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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沒過多久就抵達了目的地,此時剛過下午五點。白晝越來越長,透過窗戶向外眺望,厚厚的雲層正如煙霧般擴散,天空的顏色也逐漸暗淡。但願回去時別下雨,鵜飼和郎心想。黃金周剛結束,當意識到快要到令人煩悶的梅雨季節時,鵜飼和郎感嘆時間過得太快了。

到站後,鵜飼抱起公文包,走上月台。在這一站上下車的乘客比上次來時多了不少,他想,如果這個地方的人氣能這樣慢慢攀升,那真是令人滿意的結果。

檢票口前掛著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面寫著“歡迎來到科學之城”,一個穿著宇航服的少年和一個手持燒杯、穿著白大褂的少女在向來訪者微笑。雖然感覺有點土氣,但廣告公司的負責人說這種程度的創意已經足夠讓大眾滿意。既然如此,鵜飼也只能勉強接受。

從車站的中央大廳出來,鵜飼向出租車停靠站走去。馬路對面的施工已經開始了,聽說是在建一個直通車站的商務酒店。先去確認對方的需求也不晚,但時隔許久才得到巡視這座城市的機會,他實在無法壓抑急切的心情。

鵜飼坐上出租車,說出了目的地。車子啟動後沒多久,道路旁並排豎立的幾塊標語牌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寫著“自然比科學更重要”“守護寶貴的動物和植物”“不要把放射能帶進這座城市”之類的標語。

“最近怎麽樣?”鵜飼看著司機的白頭發問道,“托ST的福,乘客有沒有增加?”

“嗯……”司機目視前方,歪著頭想了想,說,“從事工程的相關人員有時會打車,但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仍堅決不肯坐,因為還沒有什麽效果呢。今後應該會有所改善吧?”

“沒錯。”鵜飼回應道。的確還沒什麽效果呢。

僅僅十分鐘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這家店位於鬧市中少有的僻靜之處,乍一看很有小巷深處古舊民房的風情。門口掛的招牌很不起眼,鵜飼第一次找這裏時走了不少冤枉路。

推開拉門,一條狹窄的過道映入眼簾,可以看到店裏有個穿著工作服的中年女人。鵜飼沒有自報家門,但中年婦女還是滿臉堆笑地說:“歡迎光臨,您的客人已經到了。”

婦女帶著鵜飼往店裏面走,來到一個約八疊[1]大的和室。裏面有四個男人,面前的兩個人跪坐著,另外兩個人面朝方形餐桌並排而坐,是鵜飼的熟人。

“怎麽了啊,你們二位?往裏坐坐吧。”鵜飼指了指壁龕前沒人坐的地方,對餐桌旁的二人皺起眉頭。

“不敢不敢,鵜飼先生您才應該上座。”顴骨突出,姓池端的男人說道。

鵜飼是某議員的秘書,而池端是那個議員在此地的後援會會長。

“就是,還是您請吧,千萬別客氣。”池端身旁的男人說道。他是鵜飼等人在這座城市開展工程的實際負責人,姓西村,是一家大型不動產公司的社長。

“真拿你們沒辦法啊。”鵜飼一邊嘟囔著一邊坐到了上座,“怎麽了?看你們都心神不寧的。”

“您可是代表大賀議員來的,當然要威風一點。”池端諂媚地笑著說。

穿工作服的女人也點頭附和,隨後行禮退出房間,關上了入口處的拉門。

池端把臉轉向鵜飼:“遠道而來辛苦了。”

“這話要是傳到大賀議員耳朵裏,他可要大發雷霆了啊。光原町離東京不遠,所以才把這次的計劃定在這兒。”

“哈哈,是這樣啊!”池端發黃的牙齒清晰可見。

鵜飼把視線轉移到西村身上。“大賀議員讓我代他向您表示誠摯的問候。他對於今天不能出席感到萬分抱歉。”

“哪裏的話,本來應該由我們去拜訪大賀議員才對,還特意勞煩鵜飼先生您跑一趟,我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這您不必在意,比起這個,各地的工程進行得還順利嗎?”

“目前還沒有大麻煩,不過,系山地區那邊可能會出現點小問題。”

“這件事在電話裏已經聽您說過了,果真如此啊。您說的系山地區,指的應該是預定建造G棟的所在地吧,那兒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西村點了點頭,隨後把目光投向跪坐在稍遠處的兩個男子,“給鵜飼先生說明一下情況。”

其中一個沒戴眼鏡的男子朝餐桌膝行靠近,向鵜飼遞上名片。他是系山地區的負責人,姓岡本。“那裏的反對運動越來越活躍了。”岡本說道。

“啊,果然哪。”鵜飼點了點頭,“我來的途中,反對的標語牌隨處可見。我一時還以為我們事業的火焰要就此熄滅了呢,但是你們有辦法讓希望之火重燃吧?”

“是的,但是稍微有點麻煩。”岡本在餐桌上將資料冊打開,展開設計圖。這是一幢建築物及其周邊地皮的平面圖。“這是G棟建築預定施工地點北邊一公裏左右的地方,現已確認這裏有一個鷲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