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旅客(第3/4頁)

如果這個流浪漢再晚睡半小時,那麽他就會看到一幕奇景了。在這片廣闊的堿地的盡頭,揚起了一道煙塵。最開始的時候煙塵很輕,遠遠望去,很難把它和遠處的霧氣分清楚。但是後來煙塵越來越廣,越來越高,直至最後成了一團濃雲;顯然只有大隊人馬的行進才會揚起這麽多的塵土。如果這裏是一片肥沃的草場,人們就會認為這是遊牧在草原上的大隊牛群,正從遠方向這裏移動。但這裏是一塊不毛之地,顯然不可能會是那種情形。滾滾的煙塵向著兩個流浪者睡覺的峭壁這邊行進。在彌漫的煙塵之中,帆布頂的篷車和全副武裝的騎士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原來這一大支隊伍正向西方進發。真是一支浩浩蕩蕩的篷車隊!隊伍前方已經走到了山腳下,而隊尾還留在地平線那裏無法看清。就在這片無垠的曠野中,雙輪車、四輪車絡繹不絕,男人們有的騎在馬上,有的在地上步行,隊伍斷斷續續展開。無數的婦女攜帶著重物在路上蹣跚前行,孩子們邁著疲憊的腳步在車旁跟跑,還有一些孩子在車上坐著,從白色的車篷裏向外張望。看得出來,這不像是一支平常的移民隊伍,倒像是一支遊牧民族,因為環境的原因,正在向別處尋覓樂土。在這清澈的空氣中,人喊馬嘶聲、隆隆的車聲,亂成了一片。但即使是這樣震天的喧鬧聲,也沒有驚醒山上那兩個落難的流浪者。

二十多個神情嚴肅、意志堅定的男人騎馬走在隊伍的前面。他們穿著手工織成的樸素服裝,身上帶著來復槍。他們來到山腳停了下來,簡單地商議了一下。

一個嘴唇繃得很緊、胡子刮得很幹凈、頭發斑白的人說:“往右邊走會找到井,弟兄們。”

另一個說:“往布蘭科山的右側走,咱們就能到達裏奧格蘭德了。”

第三個人大聲說:“不用擔心水的問題。能夠將水從巖石中引出來的真神,是不會舍棄他的子民的。”

“阿門!”幾個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正當他們要重新上路的時候,一個眼光最為銳利的小夥子指著他們頭上那片峭壁叫了起來。原來他發現那裏有件粉紅色的小東西在飄蕩著,在灰色的巖石襯托下,顯得非常惹眼。一發現這個東西,騎手們就一起勒住馬,把槍端了起來。與此同時,更多的騎手飛快地從後面趕上來增援。只聽他們一起喊道:“發現印第安人了。”

“這裏不會有印第安人,”一位看來是領袖的長者說,“咱們已經走出印第安人的地界了,越過前面那座大山之前是不會再遭遇其他的部落了。”

其中一個說道:“我上去察看一下行嗎,斯坦節遜弟兄?”

“我也去,我們也去。”又有十多個人喊道。

那位長者答道:“把馬留在這裏,我們就在下邊給你們作接應。”

於是年輕人立刻翻身下馬,拴好了馬匹,攀上峻峭的山坡,向著那個引起他們好奇心的目標靠近。

他們的動作敏捷而且悄無聲息,顯出久經鍛煉的哨兵的那種沉著和矯捷的身手。山下的人看著他們在山石之間行走如飛,一會兒就到了山頂。最先發現情況的那個少年走在最前面。跟隨在他後面的人忽然見他舉起兩手,好像是大吃了一驚。大家上前一看,眼前的這番情景讓他們也都愣住了。

荒山頂上是一小塊平地,平地上有一大塊石頭。在這塊圓石的邊上,躺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的頭發和胡須留得很長,面容嚴峻,形容枯槁。從他安詳的臉龐和均勻的呼吸能夠看出,他睡得很沉。在男人的身旁還睡著一個小女孩,她用又圓又白的小手臂摟著大人那又瘦又黑的脖子,她那披散著金發的小腦袋,靠在這個穿著棉絨上衣的男人胸膛上,紅紅的小嘴微張著,露出兩排整齊雪白的牙齒,頑皮的微笑掛在滿是稚氣的臉上;白胖的小腿上穿著白色的短襪,鞋子很幹凈,上面的扣子還閃閃發光,這些和男人高大而幹瘦的樣子形成了奇怪的對比。在這兩個奇怪的人頭頂的巖石上,落著三只虎視眈眈的禿鷹,它們一見又有其他的人來到,就失望地叫了幾聲,無奈地飛走了。

禿鷹的叫聲把這兩個熟睡的人驚醒了,他們疑惑地看著面前的陌生人。那個男人搖搖擺擺地站起來,望了望山下。當他沉沉睡去的時候還是一片淒涼的荒原,現在這裏卻出現了無數的人馬。他簡直無法相信,舉起自己那枯瘦的手攏住目光仔細觀瞧。他喃喃自語地說:“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神經錯亂吧。”他身旁的小女孩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角,什麽話都沒有說,用孩子特有的那種驚奇的眼光,呆呆地向四下望著。

來到山頂的這幾個人很快就讓這兩個落難人相信,他們的出現並非是什麽幻覺。其中一個人將小女孩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肩上,另外兩個人攙著那個已經虛弱不堪的男人,一同走向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