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巴斯克維爾莊園(第4/5頁)

“歡迎您,亨利爵爺!歡迎您來到巴斯克維爾莊園!”

從走廊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個身材很高的男人,他把四輪馬車的車門打開,對著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這樣說。緊接著,在從廳房裏射出的淡黃色的燈光下,又閃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走過來幫著剛才那個人拎起了我們的行李。

“亨利爵士,我想直接回家,不在這裏停留了,希望您不要見怪。”摩梯末醫生對我們說,“我的太太已經在家等我好幾天了。”

“希望您還是等吃完晚飯再回家吧。”

“不了,我還是現在就走吧,沒準家裏有一大堆事正等著我去做呢。照理說,我應該留在這裏,領著您熟悉一下這座莊園,不過相比之下,白瑞摩顯然是一個比我更加優秀的向導。再見了,朋友。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如果需要我幫您做什麽,隨時到我家去找我就行。”

我們一走進大廳,就聽不到小路上傳來的車輪聲了,緊接著,在我們的身後,傳來了沉重的關門聲。我們所處的這個房間十分高大和華美,房頂上密密地排著一排因為年深日久而變黑的椽木巨梁。在一座高大的獵狗雕像背後,有一座老式的巨大壁爐,裏面傳來了燃燒著的木柴“噼啪”的爆裂聲。由於長時間坐車,我們的全身都變得麻木了,我們兩個伸出雙手,到壁爐邊烤火取暖,過了一會兒,我們又環顧了一番大廳的四周:狹長的窗戶上面裝著老式的彩色玻璃,精工細作的橡木嵌板,牡鹿頭標本,連同墻上掛著的盾徽,所有的這些,在客廳中央頂部的大吊燈那柔和的光線下,都給人一種幽暗而陰郁的感覺。

“跟我心裏想得差不多,”亨利爵士說道,“難道這種景象不正是一個古老家庭應該具備的嗎?我們家族的人在這個大廳裏住了長達五百年之久,每當我想起這些,心情就會變得十分沉重。”

當亨利爵士環顧四周時,我能夠看出來,他那黝黑的臉上,閃現出的是一種孩子般的熱忱。燈光雖然照射到了他的站立之處,但是留在墻上的長長的投影和黝黑的天花板卻好像在他頭頂上方形成了一座天棚。這時,已經把行李送進我們臥室的白瑞摩管家回來了,他站在我們面前,身上那種特有的服從態度表明他曾經受到過良好的仆役訓練。白瑞摩儀表不俗,身材修長,相貌英俊,黑色的胡須被修剪得方方正正,容貌出眾。

“亨利爵爺,可以開始吃晚飯了嗎?”

“哦,現在就已經準備好晚飯了?”

“只需要幾分鐘就可以開飯,爵爺,您二位的臥室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另外,在您重新作出安排之前,我們夫婦倆十分願意服侍您,不過您必須要知道,在目前我們所面臨的這種新情況下,這座莊園需要更多的用人。”

“哦,是什麽新情況呢?”

“爵爺,我的意思是說,此前,查爾茲爵爺過著一種隱遁生活,所以我們兩個人就可以滿足他的需要,但對您來說,想必您會希望更多的人與您一起待在這座房子裏,所以我認為您一定會對家裏的現狀進行改變。”

“你是想和你的妻子一起辭掉這份差事嗎?”

“爵爺,這一點當然要取決於您的意願。”

“但是你們一家人已經與我的家族共同生活了好幾代了,我說的不對嗎?假如我一來到這裏生活,就讓這由來已久的家庭聯系斷絕,那會令我感到非常遺憾的。”

這時,從這位管家白皙的臉上,我看到了一種情感變得激動的痕跡。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亨利爵爺,我的妻子和我的看法也是一樣的。說句老實話,爵爺,我們夫婦倆對查爾茲爵士都是十分敬愛的,他的突然去世讓我們感到震驚,周圍這種環境,無處不讓我們覺得十分痛苦。在這座莊園裏。我怕我們夫婦的內心深處再也不會有片刻的安寧了。”

“那麽你覺得怎麽辦才好呢?”

“爵爺,我相信,假如我們一起做些生意,一定能夠成功。查爾茲爵爺那種慷慨大度的性格,已經讓我們有了這樣做的可能了。不過現在,爵爺,我覺得還是先帶著您去看看您的臥室比較好。”

這間古老的客廳上面,有一圈方形的帶著回欄的遊廊,必須通過一段雙層的樓梯才能走到上面。兩條長長的甬路從客廳的中央伸出,一直穿過整座建築。這座建築裏面所有的臥室都面向著這兩條甬路。

亨利爵士和我的臥室在同一側,而且幾乎可以說是緊挨著的,這裏的房間樣式看起來比中部的房間要新一些。糊墻的紙顏色十分鮮亮,再加上無數點燃的蠟燭,多多少少使我們剛剛進入這幢建築時在心裏產生的陰郁印象消除了一些。但對著客廳的飯廳卻是個陰晦壓抑的場所,那間屋子是長方形的,一段台階從中間把屋子分成了兩個高低不同的部分,比較高的部分是主人用餐的場所,比較低的部分則是用人們的用餐場所,在高處的一頭,還修建了供演奏用的長廊。被煙火熏得烏黑的大梁在我們的頭頂橫過,再往上看,是同樣被煙火熏黑的天花板。假如這裏有一排熊熊燃燒的火炬,那麽屋子就能被照亮,形成一種古老的、多姿多彩的、狂歡不羈的宴會氣氛,那麽也許能夠緩解目前這種嚴峻的氣氛。但是實際情況呢?燈罩的下面,是一片不大的光環,我們這樣兩個身著黑衣的紳士身處其中,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精神上更是備感壓抑。墻上隱隱約約現出了一排排巴斯克維爾家族祖先的畫像,他們的服裝從伊麗莎白女皇時代的騎士服飾,到喬治四世皇太子攝政時期的花花公子服飾,各種式樣應有盡有。他們用嚴肅的目光盯著我們,默默地陪著我們吃飯,但無形中卻讓我們感到一種威懾。我們幾乎沒有說話,最後,這頓飯總算吃完了,這讓我感到非常高興,我們終於可以到新建的彈子房去抽支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