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頁)
伯恩斯多夫的大嗓門裏包含著的那種職業熱情,至少告訴了尼爾警督一件事。
“看來你覺得他不是自然死亡。”他平靜地說。
“屁大的可能都沒有,”伯恩斯多夫醫生斬釘截鐵,“當然,這並非我的正式答復。”
“那是,那是。我理解。中毒對嗎?”
“完全正確。不僅如此——請諒解,這也是我的非正式觀點,偷偷告訴你——我準備跟你賭一賭他具體中了什麽毒。”
“真的?”
“紫杉堿,老兄。是紫杉堿。”
“紫杉堿?從沒聽說過。”
“我知道。這很不尋常,極其不尋常,太令人興奮了!要不是我三四個星期以前剛好接手過一個類似病例,恐怕我都沒法發覺。兩個小孩玩過家家,采了紫杉樹上的漿果來沏茶,結果中毒了。”
“就是那東西?紫衫果?”
“果實或樹葉都有可能。毒性非常高。當然咯,紫杉堿屬於一種生物堿,印象中從沒聽過故意使用的案例。太有意思了,太特別了……尼爾,你都不知道我們對除草劑那種躲都躲不開的東西有多厭煩。紫杉堿真是一份大禮。當然,我也可能搞錯了——老天在上,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但應該八九不離十吧。想必你也來精神了?一反常規啊!”
“大家要集體慶祝一番嗎?被害人除外。”
“對,對,可憐的家夥,”伯恩斯多夫的語氣頗為敷衍,“算他倒了大黴。”
“他臨死前有沒有說點什麽?”
“唔,你的一個手下拿著本子守在他旁邊,回頭會找你詳細匯報。他含含糊糊提到茶——說他在辦公室喝的茶裏頭被人加了什麽東西——簡直胡扯。”
“為什麽是胡扯?”尼爾警督正盡情想象迷人的葛羅斯文納小姐往茶水中加入紫衫果的古怪場景,一聽最後這句,頓時厲聲追問。
“因為那東西不可能那麽快見效。據說他剛喝完茶,症狀就出現了?”
“她們是這麽說的。”
“嗯,很少有毒藥能達到這種立竿見影的效果,當然,氰化物除外——純尼古丁也有可能。”
“確定能排除氰化物或尼古丁嗎?”
“老兄,如果是那些,沒等救護車趕到他就完蛋了。不,不可能。我倒懷疑過馬錢子堿,但痙攣卻不是馬錢子堿中毒的典型症狀。依我的非正式結論,賭上我的名譽,一定是紫杉堿。”
“服下後多久才發作?”
“看情況,一個小時吧,兩三個小時也有可能。死者似乎胃口不錯,如果他早餐吃得很多,毒性發作相應就會晚一些。”
“早餐啊,”尼爾警督若有所思,“嗯,看來問題出在早餐。”
“與波吉亞家族[1]共進早餐,”伯恩斯多夫醫生大笑,“老兄,那就祝你好運了。”
“謝了,醫生,先別掛斷,我想找巡官說幾句。”
又是哢嗒哢嗒、嗡嗡嗡嗡和若有若無的人聲。隨後,傳來一陣沉重的呼吸,海伊巡官開口之前的必經步驟。
“長官,”他急匆匆地說,“長官。”
“我是尼爾。死者留下什麽有價值的遺言了嗎?”
“他說茶有問題,在辦公室喝的那杯茶。但醫生說不是……”
“嗯,我已經知道了。沒別的了?”
“沒了,長官。不過有件怪事。他穿的西裝——我檢查過口袋裏的東西,都很平常——手帕、鑰匙、零錢、錢包什麽的,但有一樣東西很特別。外套右邊口袋裏,有一些谷物。”
“谷物?”
“是的,長官。”
“谷物是什麽意思?你是指早餐吃的東西,市面上賣的那種麥片,還是玉米粒、大麥之類?”
“是啊,長官,就是谷粒,我看有點像黑麥。量還挺多。”
“懂了……奇怪……不過,也許是樣品——說不定跟某樁生意有關。”
“我想也是,長官,但我覺得最好跟你說一聲。”
“很好,海伊。”
尼爾警督放下聽筒,目光茫然地呆坐了好一會兒。他那縝密的思維由調查的第一階段跨入第二階段——從疑似毒殺到確認毒殺。伯恩斯多夫醫生的結論雖然是非正式的,但他認準的方向一般不會錯。雷克斯·弗特斯科死於毒殺,下毒的時間可能在最初症狀出現前一到三小時。所以,公司的職員們看來擺脫嫌疑了。
尼爾站起身,走到外間辦公室。眾人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工作,但打字員們並沒有全力以赴。
“格裏菲斯小姐?可以和你談談嗎?”
“當然,尼爾先生。能不能讓幾個人去吃午餐?正常的午餐時間過去很久了。或者叫外賣更合適?”
“沒關系,可以出去吃,但吃完必須回來。”
“那當然。”
格裏菲斯小姐跟著尼爾回到弗特斯科的私人辦公室,鎮定地迅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