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4頁)

“請坐。”

他與瑪麗·多芙相對而坐。他注意到她選擇了向光的位置。女人做這種選擇頗不尋常。如果是一個想隱瞞某些事的女人,就更不尋常了。但瑪麗·多芙也許並沒有什麽需要隱瞞。

“實在不巧,”她說,“全家人都不在。弗特斯科太太隨時可能到家,瓦爾太太也是。我已經打電話到好幾個地方聯絡珀西瓦爾·弗特斯科先生了。”

“多謝了,多芙小姐。”

“你說弗特斯科先生死於早餐時吃的東西?是指食物中毒嗎?”

“有可能。”他審視著她。

她冷靜地答道:“似乎不太可能。今天的早餐包括熏肉、炒蛋、咖啡、烤面包片、橘子醬。餐具櫃上還放了冷火腿,但昨天就切開了,沒人吃出什麽毛病。今天沒準備任何魚類,也沒有臘腸——那一類的都沒有。”

“看來你對早餐的安排非常了解。”

“那當然,菜單是我定的。昨天的晚餐有——”

“不用,”尼爾警督打斷她,“跟昨天的晚餐沒關系。”

“我以為食物中毒的發作期可能長達二十四小時。”

“這次不至於……你能不能準確說說,弗特斯科先生今早出門前都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早茶八點鐘送到他的臥室,九點十五分正式吃早餐。剛才我說過,弗特斯科先生吃了炒蛋、熏肉、烤面包片配橘子醬,喝了咖啡。”

“有麥片嗎?”

“沒有,他不喜歡那些。”

“咖啡裏加的糖——是方糖還是砂糖?”

“我們這裏用方糖。但弗特斯科先生喝咖啡不加糖。”

“他有沒有早上服藥的習慣?鹽劑?補品?或者某些消化藥?”

“不,這些都沒有。”

“你陪他一起吃早餐嗎?”

“不,我不和弗特斯科先生一家一起吃飯。”

“還有誰吃了早餐?”

“弗特斯科太太、弗特斯科小姐、瓦爾·弗特斯科太太。當然,珀西瓦爾·弗特斯科先生不在家。”

“弗特斯科太太和弗特斯科小姐也吃了一樣的東西?”

“弗特斯科太太只喝了咖啡、橙汁,吃了烤面包片。瓦爾太太和弗特斯科小姐早餐一向吃得比較豐盛,除了炒蛋、冷火腿,她們可能也會吃點麥片。瓦爾太太喝茶,不喝咖啡。”

尼爾警督思考了一會兒。看樣子至少縮小了可能的兇手範圍。和死者共進早餐的有且只有三個人:他的妻子、女兒,以及兒媳。可能是其中某一人趁機在他的咖啡裏加了紫杉堿。紫杉堿的苦味會被咖啡的苦味所掩蓋。當然,還有早茶,但伯恩斯多夫說過,茶水中如果有那種味道會被察覺。但剛起床的時候味覺也許沒那麽敏銳……他擡起頭,發現瑪麗·多芙正注視著他。

“你剛才問到補品和藥物,我覺得很奇怪,警督,”她說,“這似乎暗示藥有問題,或者藥裏頭被添加了什麽東西。可這兩種情況顯然都不能算作食物中毒。”

尼爾緊盯著她。

“我可沒說——沒有明確下結論說——弗特斯科先生死於食物中毒。總之是某種毒素,其實——就是中毒而已。”

她輕聲重復著:“中毒……”

她看上去既不驚恐,也不慌亂,只是純粹好奇。她的態度就像是在經歷一次全新的體驗。

事實上,她只沉思了片刻,就直接指出了這一點:“以前我從沒碰到過中毒事件。”

“這可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尼爾冷冷地提醒。

“嗯——的確不是……”

她又沉吟了一陣,然後擡起頭,突現笑意。

“不是我幹的,”她說,“但這話換了誰都會說吧!”

“你有懷疑對象嗎,多芙小姐?”

她聳聳肩。

“坦白說,他這人很可惡。任何人都有可能。”

“但沒有人會僅僅因為‘可惡’就被毒死。一般總有充分的動機才對。”

“是的,那當然。”

她若有所思。

“能不能請你談談這家人?”

她又擡眼望著他,冷靜的眼神中又稍帶悅色,這令他微微一驚。

“該不是要我提供證詞吧?不,不可能,你手下的巡官正忙著打擾仆人們呢。我可不希望我說的話被當作呈堂證供——但話說回來,我很願意配合——非正式的。這是不是所謂的‘不予記錄在案’?”

“請暢所欲言,多芙小姐。你也看到了,現在是你知我知的狀況。”

她往後倚靠,一只纖細的腳微晃著,眯起眼。

“預先聲明,我對雇主這一家談不上多麽忠誠。我為他們工作,只因為報酬豐厚,而且是我堅持要拿高薪的。”

“你幹這一行,讓我有點驚訝。在我看來,以你的聰明和學歷——”

“所以應該坐辦公室,還是在某個政府機關管档案?親愛的尼爾警督,我對現在這份工作簡直不能更滿意了。只要能解決家務問題,他們給多少錢都願意。尋找並雇用一批仆人的過程乏味透頂。給中介寫信,登廣告,走訪,安排面試,最重要的是順利運作這一整套程序——需要相當強的能力,大多數人都無法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