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線索

“最關鍵的是——要保密。”這差不多是馬庫斯·哈德曼先生第十四次重復這點了。在這次談話中“保密”這個詞就像主題曲一樣在他的話裏盤旋繚繞。

哈德曼先生個子不高,微微發胖,雙手保養得很好,用一種哀怨的男高音講話。他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個名流,過著一種非常時尚的生活。他很有錢,卻不事張揚,在追趕流行風尚方面舍得花銀子。他嗜好收藏,頗有收藏家風度,趣味也很高雅,藏品都是些年頭久遠的東西,舊手鐲,舊扇子,古老的珠寶——對馬庫斯·哈德曼來說,那些不夠精致或不夠古老的東西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

波洛和我是被緊急召喚到這裏來的。這個小個子男人像熱鍋上的螞蟻,正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情況很微妙,他討厭警方介入,但不報警,又找不回丟失的藏品,他也絕不肯就這麽善罷甘休。進退兩難中,他想出個折中之法,請來了波洛。

“我的紅寶石,波洛先生,還有翡翠項鏈,據說是屬於凱瑟琳·德·美第奇(注:法國瓦盧瓦王朝國王亨利二世的王後,娘家是意大利佛羅倫薩著名的美第奇家族。)的。噢,我的翡翠項鏈!”

“你能不能說明一下它們是怎麽丟失的?”波洛溫和地說。

“我正在盡力這樣做。昨天下午,我舉辦了一次小茶會——很隨意的那種,只有六七個客人。這個社交季我舉辦過一兩次這種小茶會,不太謙虛地說吧,反響很不錯。我請大家欣賞高雅的音樂,請了納科拉來彈鋼琴,還請了凱瑟琳·伯德,那位澳大利亞女低音歌唱家。茶會就在大工作室裏舉行。嗯,茶會開始不久,我給客人們展示了我收藏的中世紀珠寶,這些珠寶就放在那邊墻上的小保險櫃裏。為了便於展示,保險櫃內部設計得像個陳列櫃,襯著彩色天鵝絨,上面放著寶石。之後,我們又欣賞了扇子,扇子就在那面墻上的櫃子裏。再之後,大家一起去工作室聽音樂。直到茶會結束人們都走了我才發現保險櫃被盜!一定是我沒鎖好門,有人趁機下手將它洗劫一空。波洛先生,紅寶石,還有翡翠項鏈——都是我畢生收藏的精華。如果能找回來,我願付出任何代價!但是要保密!你對此心領神會,是不是,波洛先生?他們都是我請來的客人,是我的私人朋友,傳出去真令人無地自容!”

“你們去工作室聽音樂時,誰是最後一個離開這個房間的?”

“約翰斯頓先生。你也許知道他?他是南非的百萬富翁,剛剛租下帕克街上的艾博特伯裏大廈。我記得他在後面逗留了一會兒。不過,不可能是他,噢,肯定不會是他!”

“茶會期間客人當中有人找任何借口回到這個房間嗎?”

“我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波洛先生。有三個人回去過,分別是薇拉·羅薩科娃女伯爵,伯納德·帕克先生,以及朗科恩女勛爵。”

“請介紹一下他們的情況。”

“羅薩科娃女伯爵是位迷人的俄國女士,舊政權被推翻後流亡出來的,不久前才來到這個國家。她已經跟我道過別,可是過後我卻發現她在這個房間裏,正入神地端詳著收藏扇子的櫥櫃。你明白嗎,我越想越覺得可疑。你覺得呢?”

“確實很可疑。再說說別的人。”

“嗯,帕克只是來取一個裝微型畫的盒子,我很想讓朗科思女勛爵鑒賞一下。”

“那朗科思女勛爵本人呢?”

“你一定聽說過她,朗科恩女勛爵已入中年,很有魄力,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參加形形色色的慈善委員會工作。她回來是為了找她落在什麽地方的手提包。”

“這麽說,先生,我們有四個可能的嫌疑犯。一位俄國伯爵夫人,一位英國貴婦,一位南非百萬富翁,還有伯納德·帕克。順便問一下,這位帕克先生是什麽人?”

這問題顯然讓哈德曼有些困窘。

“他是……呃……是個年輕人。嗯,實際上,就是我認識的一個年輕人。”

“這不用你說,”波洛嚴肅地回答說,“這個帕克先生,他是幹什麽的?”

“他是個四處走動的年輕人,嗯,也不能這麽說,在我看來,他是個很趕時髦的年輕人。”

“可以問問嗎,他怎麽成了你的朋友?”

“嗯……呃……他替我辦過幾件小事。”

“接著說,先生。”波洛說。

哈德曼勉為其難地看著波洛,期期艾艾了半天,顯然不想再多說什麽。但波洛無動於衷地等著他,他只得開口。

“你知道,波洛先生——大家都知道我喜愛年代久遠的珠寶。某種情況下,有人需要賣掉祖傳寶物——請記住,這些祖傳寶物是不會公開出售的,也不會直接賣給商人。不過要是由我私下收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帕克居中安排交易細節,負責買賣雙方的溝通,這樣就不會出現麻煩和尷尬。只要有符合我的收藏品位的東西,他都會來告訴我,比如,羅薩科娃女伯爵從俄國帶來了一些祖傳珠寶,她急於出手。這個交易就由伯納德·帕克一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