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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勞德的臉上眼看著失去了血色,面色變得蒼白。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緩緩地搖著頭。然後,像是受了嚴重的打擊,耷拉了腦袋,雙臂軟軟地垂下去……

突然間,麥克勞德的上半身有若彈簧一般彈了起來。

內海用卷起的報紙接住對方氣勢洶洶揮來的左手,順勢按在了圓桌上。

“看來,英國秘密諜報機關裏有教人用刀防身的那個傳言是真的啊。”內海身體靠近過去,在對方的耳邊語氣平和地細聲低語。

雖然從外部看不見,但內海用手中卷成筒狀的報紙,正正套住了一把出鞘的利刃。

麥克勞德之前彎下上身,是為了拔出藏在褲腿裏的刀。

可是內海預料到了他的行動。用預先卷成筒的報紙裹住刀鋒,然後就勢把麥克勞德的左手按在了桌上。同時他越過桌子伸出手去,兩根手指抵住了對方的頸動脈。

波光閃動中,一瞬的白日夢。

就算有人偶然目擊,也肯定不會明白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

“要切斷頸動脈都不需要用刀。指甲就足夠了。”內海好像完全變了個人,語氣冷漠地在對方耳邊低語,“既然受過訓練,那麽當時應該有聽過吧?拔刀的瞬間,勝負就已注定。遇到對手是專家的時候,刀子一旦出鞘就已不再成為威脅。”

麥克勞德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傳遞出輕微頷首的意思。

同時,他全身倏然松懈了力量。

內海從卷起的報紙中抽出刀來,拿在手上快速地檢視了一下。小型的,做工精良非常適合手持的軍刀。研磨鋒利的短刃,不要說皮膚,看著就連骨頭都能一刀斬斷。

在手上輕快地打了個轉,持著刀刃的一端遞還給對方:“請收好。”

麥克勞德無言搖頭,並沒有伸手的意思。內海順手往海中一丟。刀鋒瞬間閃出一抹亮光,隨即就消失在了波浪中。

“……為什麽?”麥克勞德的臉上仍是沒有半分血色,喘息著問道,“為什麽知道是我?”

“因為有情報啊。”內海若無其事地輕輕聳肩,回答說,“英國秘密諜報機關的密碼專家‘教授’在英國國內消失了蹤跡,其去向多半是日本——情報收集可不是英國的特許專賣。我們對各種可能進行了研討,結果是,您搭乘這條船的概率是最高的。所以,我就這樣恭候著了。”

“可是……那不可能。他們跟我說沒問題的……說我絕對不會暴露……跟我說就算是老朋友或者家人都不會認得出來……可是……到底為什麽……”

“哦,您說的一定是外表吧?”內海輕輕聳肩,語氣悠然地反問,“確實,麥克勞德先生,和我之前看到的照片相比,您的樣子完全改變了。頭發的顏色和發型,還有胡須的化妝這些都不說了,就連眼睛、鼻子以及嘴唇的形狀都不一樣了,還有那個有著凹坑的突起的下巴。哎呀呀,對於英國的醫療整形技術,我要表達敬意呢。不過,經過上一次在歐洲的大戰,許多人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因此醫療整形在假肢方面取得了長足進步,這可真夠諷刺的。說到這個,您連下巴上的骨頭都處理了,也是夠難受的吧?然後為了改變音質連聲帶都進行了手術?哎呀,真是辛苦您了。一英寸的身高差是穿了厚底靴對吧?唯一讓我想不通的是,竟然連眼睛的顏色都改變了——”

他眯起眼,從正面仔細打量著麥克勞德的臉。“原來如此,為了遮蓋特征明顯的綠色眼睛,是用薄型材料做成褐色鏡片放到了眼睛裏面嗎?英國秘密諜報機關還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確實,外形改變到了這種程度,只是看一眼的話是認不出來。正如您所說的,我想就算是老朋友或是家裏人,也都不會認出是您的。”

“可是,你一眼就看穿了我。”麥克勞德幾乎嗆咳起來,追問道,“雖然在同一艘船上,但是我從出發以來幾乎一直都躲在房間裏,今天跟你在這裏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可還是暴露了,為什麽?為什麽連朋友和家人都應該認不出來的我,你卻能夠看穿?”

“請不要誤會。外表的變化,是迷惑那些以往認識您的人的。”內海又聳聳肩繼續說了下去,“我不認識過去的您。我所獲得的,是關於您的詳細情報——關於外表方面,只有讓我很快地看過一眼照片而已。那也跟其他的材料一樣,立刻就要求歸還了。說到底,照片這種東西,根據拍照片的人不同,被拍的對象可能呈現出極大的差別。所以,我接受的訓練是別太相信那個。比起照片,更重要的是對情報進行綜合判斷——”

他正視著麥克勞德,笑了笑說道:“比如說,受雇於英國諜報機關的密碼專家‘教授’有著無法坐視做到一半的填字遊戲放著不管的癖好,諸如此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