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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奈美從公寓樓大門出來,朝男人所在的方向走去。能看見有個穿著白色夾克外套的身影走過前方的路燈光圈下。保奈美走在暗處,避免路燈照到自己,加快腳步跟在那個男人身後。

要保持一定距離,留意著不發出腳步聲地跟在他身後。住宅區一片安靜,沒有一戶人家開燈。在這四下無人的夜半時分,對方若回頭看見身後有人,肯定會心生戒備。

男人手裏拎著一個黑色大包。

他徑直穿過住宅區,走進了廣闊的田地,打開手電筒照著腳下,繼續往前走。保奈美躲在離得稍遠的電線杆的影子裏,用望遠鏡窺視。

農田有分區,編了號。男人用手電筒確認寫有編號的牌子,最後停在了“4”區。他把手電筒放在腳邊,蹲下身子,從包裏取出了什麽東西,叮叮咚咚地活動起來。不久後又站起身來,從放在田壟正中間的紅色箱子裏取出個細長的東西。應該是鐵鍬吧。男人開始鏟挖腳下的地面。

男人挖了大概一壟地,然後收起工具,啪嗒啪嗒地穿過農田,走回到大路上。保奈美慌忙躲起來。

男人關上手電筒後,四下頓時一片黑暗。他沿著大路走下一條緩坡,保奈美也跟著他走過去。走了約二十分鐘,男人在一棟公寓前站住了。這棟公寓共兩層,外側有鐵樓梯,感覺像昭和時期的建築。男人打開集體信箱,取出幾封信件。

這下知道他的住處了。

保奈美過於興奮,呼吸都急促起來。

男人站在原地挑揀信件,把好幾封信扔進了郵箱底下的垃圾桶。之後他從樓梯下面鉆過去,走到一樓最邊上的房門前,拿出鑰匙開門進去了。門旁邊的小窗戶馬上透出燈光。

保奈美快步走到信箱邊,看向下方的垃圾箱,然後取出了扔在最上面的廣告郵件。

東京都藍出市荒井町一條一號 藍出小區一〇三 蓼科秀樹先生

“蓼科……秀樹。”保奈美低聲念道。

為方便住戶丟棄無用傳單而放在這裏的垃圾桶都滿得快溢出來了,恐怕好些天沒人清理了。保奈美直接抱起垃圾桶,走到稍遠處的巷子裏,一個底兒朝天倒空,一封一封搜尋寄給蓼科秀樹的信件或明信片。

男士服裝店、理發店、保險廣告……都是些普通的廣告郵件。這些東西沒什麽價值。

保奈美把傳單和信件又裝回垃圾桶,搬回信箱下方。蓼科秀樹家裏的燈還亮著。

回家途中她又去田裏看了一次。

用手機拍照功能裏的閃光燈代替手電筒,保奈美開始尋找“4區”。

——在這裏。

寫著“4”的白色標識牌。紅箱子。田壟有四列,都長著綠色菜苗。保奈美借著手機的光仔細端詳男人之前蹲下的地方,就看見那裏種著小小的菜苗。

真的只是來幹農活兒嗎?

不——可是——

看這片田地的狀態,應該是沒怎麽花心思照顧。沒有架子,瘋長的藤蔓上結的果實少得可憐。明明才翻過土,可田壟的土壤明顯十分堅硬、處處開裂。保奈美又看了看兩邊的田地,和這個區完全不同,都青蔥茂盛。土壤被很好地耕耘過,田間撒有白色顆粒,像是化肥。

只有蓼科的區域不在狀態,讓人覺得不可能豐收。

若是如此,為什麽他要租菜園呢?

而且還故意選在半夜幹活兒——

想到這裏,保奈美的身體突然抖了抖。

蓼科的公寓離這裏步行二十分鐘。保奈美的家在相反方向,步行十五分鐘。也就是說,男人是故意穿過田地,在保奈美的公寓附近徘徊,然後再走回去。

田地應該是個幌子吧。

半夜在這片安靜的區域走動很顯眼,所以故意租了片菜地,當作借口。連警察也被騙了,不是嗎?

保奈美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紅箱子上,打開一看,裏面裝著鏟子、鐵鍬、耙子等農具和液體、粉末的農藥。

工具齊備,跟菜地的狀態完全不搭。還是很不自然。而且這些東西都能成為兇器。警察恐怕也看過這個箱子,這樣竟然還沒帶走他,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保奈美心懷對警察的憤怒和憎恨,在工具箱裏翻找。這裏邊是否還有更可疑的東西呢?沾有血跡或人類毛發的——

一邊如此期待著一邊尋找,但除了粘有泥土的工具外,什麽都沒有。

——要找到決定性證據。

回家的路上,保奈美擦拭著沾滿塵土的手,心裏這麽想著。

——得找到讓警察出動的證據。

晴朗的周六。幼兒園一開門保奈美就把薰送進去了,她決定去蓼科的公寓。她還想到也許要長時間埋伏,便告訴幼兒園老師今天要晚點來接薰,又在自家餐桌上留了一張字條,寫著“突然來了件口譯的工作,今天晚歸。晚飯在冰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