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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奈美站在蓼科的公寓前。

周二淩晨三點。住宅區寂靜至極,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確認過四下無人,保奈美戴上手套,從包裏取出備用鑰匙。

周日在新聞裏得知第二個受害者三本木聰被殺案的概要信息後,保奈美撥打了那個叫谷崎的刑警的電話。她想的是,若她說親眼看見蓼科殺人,或許能增大警方搜查並逮捕蓼科的可能性。

可與預想的相反,對方並沒有理會自己的目擊證言。連蓼科秀樹是強奸犯這條信息都告訴他們了,可那兩個警察說他們已經知道了。

“為什麽不逮捕他呢?”

她不禁語帶斥責。

“我們正在調查。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還沒到逮捕的程度。”谷崎這麽回答。

警方已經知道蓼科有強奸前科的話,那應該已經調查過他本人了。調查過卻還沒逮捕,那應該就是他有不在場證明,警方據此判斷他不可能犯罪吧。

“可是他殺人之後好像還埋了什麽東西,就在住宅區旁邊的農田裏。請你們去那邊搜索,肯定能在那兒找到證據。”

保奈美不死心,她無論如何都希望警方找到決定性證據。

可谷崎卻反問道:“那您為什麽沒有當時就報警呢?”

保奈美語塞了。這下也沒法再堅持了,她放棄了,掛斷了電話。

保奈美在客廳久久呆立。當然,她並沒有實際目擊到案件發生,她也知道蓼科當時在快餐店和加油站。可那家夥依然是個危險的男人,這點不可改變。如果放任不管——

想起在蓼科公寓裏發現的女兒的照片,保奈美的身體顫抖起來。

警察不會幫我們的。

未成年的蓼科就算認罪,也不會被處以極刑吧。那個男人遲早還會回來。

那樣的話,還不如——

保奈美一直盯著自己的雙手。

還不如,用這雙手——

保奈美把耳朵貼在公寓的門上偷聽房內的情形,廉價房門後傳來輕微的鼾聲。保奈美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用備用鑰匙開了鎖。

輕輕拉開房門。門上掛著防盜鏈,開到十厘米就開不了了。

保奈美按照在網上查到的方法,往鎖鏈上繞了根繩子,然後把門關上,之後沿著門上方的縫隙滑動繩子。門內的防盜鏈應該會被拉下來。一次沒成功就多滑動幾次,終於防盜鏈一下子松了勁兒,掉下來了。

將門推開一條縫,確認對方沒醒後,保奈美走進屋裏。房間很黑,只有一盞小燈泡孤單地發光。黑暗中,她聽見地動山搖般的鼾聲。腐臭味充斥四周。

真是讓人惡心的男人。

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女兒,免受這個男人的傷害。

我那可愛的寶貝女兒。

接受了神靈的各種磨礪之後才終於降生的我唯一的女兒。

宮外孕之後,保奈美心中只有喪子之痛,每日以淚洗面。

“治療還是先停一段時間,放松一段日子如何?”

醫生這麽勸告,保奈美決定停止治療。心情稍有不好,丈夫就帶她去購物或旅遊。可是,無論看什麽、吃什麽,保奈美心裏想的都只有“想讓那個孩子也看看,想讓那個孩子也嘗嘗”。

要想過這個坎兒,就只能前進,保奈美這麽想著,再次去了診所。

“那就體外受精吧。讓精子和卵子在體外受精,分裂,再將胚胎送回子宮。把本來是輸卵管的工作由醫療手段完成。對像您這樣一側輸卵管閉塞、一側輸卵管切除的患者,應該有效。”醫生仔細地進行說明。

“只是,取卵時只能用針刺入卵巢,把卵泡吸出來。只有這個方法了,也就是取卵手術。到時會盡量減少您的疼痛的,咱們一起努力吧。”

為了獲得盡可能多的高質量卵子,保奈美開始服用激素促排卵。好不容易熬過了取卵的過程,取到的三十個卵子中最終只有四個成功受精,可以移植。之後倒是很幸運,第一次移植就著床了,血液中檢出了孕激素。但保奈美也沒有特別開心,因為上次就是這之後發現在輸卵管著床了。度過了惶惶不可終日的一周之後,來醫院做超聲波檢查時確認宮內胎囊,感動才漸漸在心中擴散開來,這次終於有孩子了。

“就在這裏呢!寶寶就在子宮裏呢!”

護士指著顯示屏說,也替保奈美開心。

保奈美把有生以來拿到的第一張超聲波成像照片抱在胸前,腳步輕松地去領母子健康手冊。之後買了覬覦已久的孕期雜志,還通知了家人、親戚和朋友,然後和靖彥一起早早開始選擇嬰兒服了。

到懷孕滿十周才能停止不孕症治療,這之前每周都要做超聲波內診。不過能跟寶寶見面她非常開心,保奈美很樂意去診所。

“嗯,很順利呢。能看見卵黃囊了。”醫生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