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目擊者的角度(第3/5頁)

“這裏我要補充一句,據我們兄弟單位的民警提供的信息,嫌疑人在他省作案時,暴力程度是隨著受害人的反抗不斷加大的,結合這個案件,他殺人的工具涵蓋了匕首、毛巾、靠墊,每次手法不盡相同。”顧志昌說完,示意她繼續。

“嗯,綜合上述情況來看,嫌疑人體能很好,有超強的攻擊力。這就是我這裏的情況。”

“目擊證人現在有哪些在?”張弛問。

陳庭立即把他帶到了另一間屋子裏,裏面煙霧繚繞,有女人在哭泣,也有人焦灼地在來回走動。只因為他太晚接電話,他們等到現在。張弛上去和他們一一握手,心裏很是自責。

張弛大體掃視了一下人群,把顧志昌拉到一邊商量:“顧師傅,今天我選三個人,都需要單獨作畫,至少兩個小時。那麽多人等著也是浪費時間,不如讓他們休息好,記憶力也能保持得好,其余的明天再碰頭,你覺得如何?”

顧志昌對這個得意門生幾乎是有求必應,看到張弛擡頭看了一眼會議室昏暗的頂燈,馬上安排把自己的辦公室讓出來:“我那兒光線好,也安靜,你就專心畫,其他不用管。”

張弛感激地朝他點點頭,顧志昌的口氣有點像中考時候的母親,給他送水果和小吃時,總是柔聲地提醒他“頭擡高點,不要太有壓力”。不過,這樣的場景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他上高中以後,他的父母就在美國和A市兩地,為著自己開辦的貿易公司往來奔波。

畫像開局順利,張弛半小時就完成了第一幅,目擊者頻頻點頭稱“太像了”,讓張弛很是松了口氣。

無論是繪畫速度還是質量,都已經突破他之前的紀錄了。張弛學畫早,天資高,八歲時從速寫起步,而後又陸續學了素描、水墨、油彩。中學時代,他就已經是全國乃至全球同年齡段組別專業比賽的大滿貫了。

可能是對獎杯、獎牌有了審美疲勞,進入大學後,他就把興趣點轉移到了攝影上,在顧志昌找到他之後,才重拾畫筆。

那次,張弛從B市出差回來,因為天氣,航班被取消,坐了高鐵,一路上五六個小時,天南海北的遊客,都是體貌特征各異的“模特”,簡直是求之不得的絕好素材。

他拿著畫板,潛心速記,默畫人像,一路上倒也畫了十個人。畫畫到底是講究悟性的,悟性低的人靠勤能補拙,悟性高的人就能事半功倍。張弛重拾畫筆,就好像從來沒有停過筆一樣。

從候車室裏開始,他就刻意考驗自己,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自己是不是只需看一眼,就能將其面部的特征細節迅速捕獲,甚至連一些不經意間的習慣性表情,也刻畫進人像中?

沒幾分鐘,人像栩栩如生地躍然紙上,他畫完一擡頭,才發現身邊站了一大群圍觀者。有人詢問模特是誰,有人頻頻點頭稱贊,甚至有不知情的媽媽帶著孩子擠上前來詢問畫像價格,說是孩子生日,要作幅畫作紀念。張弛也懶得解釋,直接作畫送給母女倆,趕緊去登車了。

悄悄走進來取材料的顧志昌看到他已經在送目擊者離開,驚訝地問:“這就好了?我們還是要求準確性,不求速度啊。”

“師傅,你的印象還停留在我那次去醫院畫像吧。那時候我畫一幅模擬畫像,從詢問到落筆就要兩個小時,再加上修改定稿至少半天,可不能和現在比。”

“哦?說來聽聽,你小子是摸到了什麽門道?”

顧志昌興致盎然,滿臉好奇。

張弛沒想到師傅人老心不老,還有孩童般的求知欲,不禁有點好笑,仔細想了想,在畫板上比畫道:“應該這麽說,以往畫像大多是臨摹,現在都是盲畫,這是兩種完全不同性質的畫像,看上去都是畫畫,但是從過程到目的,甚至每一個細節都是完全不同的。”

“在我看來都一樣嘛,哪裏不同了?無非是人不同而已。”顧志昌拿起他之前畫夾裏的肖像草稿,還有剛剛完成的模擬畫像,戴起老花鏡比較著,一臉呆萌。

張弛耐心解釋道:“以前我的畫有模特,人是有細微動作的,畫像時就要側重於捕捉神態。現在我面前沒有模特,只有零碎的信息和細節,要幫助對方回憶、篩選,還要準確辨別、選擇。除去這些前期考驗‘畫外’功夫的工作,更側重於發現特征和刻畫常態的人像表情。”

張弛停頓了一下,發現顧世不知什麽時候也站在了顧志昌身邊,在認真聽他說話。他定定神,斟酌了一下語言說:“說到底,最大的區別還是在於和目擊者的語言溝通上要加強,對於獲得的線索反映在臉型、細節的繪畫表達力上要有提升。當然,犯罪模擬畫像由於案件的復雜性,當中可能還會涉及地域、民族及人種的臉部共性特征,這都需要有自己的理解。這樣一來,一旦確定了人物局部特點,畫起來就少了很多改動,速度也就自然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