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在狄公一行人叩門之後,卻是那個管事打扮的人開的門。一見到狄公一行人,便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喝問道:“你們是什麽人?這裏是李家的別院,不招待外客!”

“大膽!”和他們一同前來的張掖縣的衙役班頭立刻喝住了他,“這是欽差狄閣老,還不快快見禮!”

那管事嚇得急忙跪下,他身後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也跟著跪了下來。

狄公雖然並不喜歡這種排場,也不喜歡那班頭把自己的身份隨便透露給人知道,但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用。

“剛剛出了什麽事情?”

“回閣老,並沒有發生事情!”

“別用胡言亂語搪塞於我,這院子裏明明亂成一團,我們在門外都能聽到你們的爭吵聲!”秦鳳歌翻個白眼,一句話就把對方的話堵了。

“是兩個下仆打了起來,小人帶著人去拉架,並且訓斥他們。擾了大人們的清靜,是小人不對,但是真的沒有發生什麽事!”

“說謊,並不是下仆打了起來,而是別院裏的庫房被盜了!”狄公淡淡地說了一句。

管事一下子哽住了,眼珠轉上幾轉,顯然是慌亂了,他正想說些什麽搪塞,被秦鳳歌一把推開,直接帶人進了院子。

“我家大人審案斷案,連皇帝都賣給面子,他要到什麽地方去查案,陛下都不會攔著,怎麽你這小小的別院是要比皇宮大內還要金貴些?還是你們這些人的臉面要比皇上更金貴些?你家的主子見了我家大人都是畢恭畢敬,怎麽你這小小的管事還敢與我們為難?!”

狄公本是不願意擺出這樣的架勢出來,但是不願意與這管事繼續糾纏,所以默許了秦鳳歌的行為。

那管事被唬得又跪了下來,哭哭唧唧地為自己辯解。

“小人並不是想欺瞞上官,只是事情發生得突然,怕事發被家主責罰,所以鬼迷心竅,想先把事情捂下來。大人說得不錯,的確是庫房失竊了。”

“丟了什麽東西?”

“不是丟了什麽東西,而是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管事哭喪著臉回答。

“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

眾人彼此對視一眼,都覺得十分驚訝,那長房果然是庫房,所見面積不小,怎麽可能裏面的東西都沒有了!

“今日小人剛剛從主家那邊回來,也沒來得及去看倉庫——這裏從來都沒出過事情!小人昨夜給老爺守靈,一晚上都沒有合眼,回來剛想睡一會兒,又想著檢查一下庫房——畢竟小人幾天沒回來了。而小人一進庫房,便嚇了個半死,幾個庫房裏的東西都不見了!小人懷疑他們監守自盜,因為老爺沒了,別院這邊有些人心浮動,所以才同他們爭吵起來。”

李家死了家主,後母和長子爭權,賬上的銀子不知去向,倉庫也被人搬了個幹凈,要麽就是這李家禍不單行,要麽就如同那句話——反常即是妖。

別院的倉庫裏空空如也,地面上不見多少灰塵,顯然不久之前這裏還裝滿了貨物。內墻和天花板新近粉刷修葺過,還能看到塗抹的痕跡,每個窗格都裝上了鐵柵。有些昏暗的日光照進來,投射到有些潮濕的墻角,地面上幾尾老鼠來去奔竄,似乎並不怕人,整個屋子裏充滿一股難聞的氣味。

“裏面放的是什麽貨物?”

“多是綾羅綢緞一類的絲織品——都是家中要往西域販賣的貨物,還有些茶葉;也有些葡萄酒,還有在外族那裏換來的皮毛,以及成色不錯的地毯,李家本來就是以販賣這些東西起家的。”管事賠著笑回答。

聽著這些話,狄公神情不明,此人一句也沒提到這裏囤放過糧食。而倉庫的後面就是別院的後門,隱約可以看到有一大片葡萄園,再往後有一條路通向雞鳴山。狄公走到後面,仔細地看了看路面,可惜路面被清掃過,並不能看出太大端倪,便又轉了回來。

“別院中可有養貓?”狄公突然就問了一個問題。

狄公這如同天外飛來一般的問題把那管事問愣了。“沒有,別院裏沒有養貓,但是山中偶爾會有野貓跑來,大人為什麽問這個?”

狄公沒有回答管事的問題,而是微微蹙眉。

“這偌大的倉庫,那麽多護院守在這裏,東西都被搬空,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既然你也覺得可能是監守自盜,那麽本閣就把這裏所有的護院都拿回去審問可好?”

“啊?”狄公這麽說,管事反而愣住了,“大人,這、這也不能斷定是他們動的手……”

他竟然為護院找起理由來,這個舉動讓大家又愣了一下。

“你的妻子叫夏拉,你叫康六?”狄公審視地望著他。

“正是,大人如何知道?”那管事一愣,隨後回答。

“你可知你的妻子因為涉嫌下毒謀害主家已經被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