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伯父,郭震真的有問題?”回到房中,只剩下自己人,秦鳳歌疑惑地問,“我們這樣真的能抓住他的把柄?”

“目前來說只能這麽做。我不能確定郭震有問題,但是我覺得這搭扣是有問題的。”狄公低聲說。

“為什麽?”

“那些白骨在那裏至少也有一年,張掖這裏被稱為塞上江南,降雨不少,這個季節又如此炎熱,那搭扣被銹蝕的程度會這麽小嗎?”

“自然不會。”秦鳳歌也意識到了不對。

“我怕是有人知道我們發現了那片花田,也知道我們發現了那些屍骨,所以拋出了這個想要引走我們的注意力。這東西搞不好是什麽人在挖掘屍骨的時候偷偷加入證物裏的。如果我們的視線真的被轉移走了,那麽他們就有時間去做別的了。”

“別的?您在指什麽?”

“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我能確定的是,縣衙裏有他們的人,能暗中做手腳,還能左右他們的判斷,否則聞縣令和師爺怎麽會巴巴地跑到我們面前念上那麽一首詩,同時還送來了這個?”狄公冷笑了一聲。

“也就是說,對方希望我們把懷疑的目光轉到郭震的身上,轉頭去調查郭震?那您派那個死人臉去……”

“我總要安一些人的心啊,否則他們還會有別的幺蛾子使出來。與其讓他們層出不窮地出招,還不如將計就計。”

“那您是否懷疑聞廣和他的師爺?”

“鳳歌,你要明白,縣官不如現管。郭震的確是軍中高官,但是有些事情還是當地的官員更有用,我不敢說聞廣和師爺就是清白的。”

“那麽李家會不會也和這事情有關,畢竟他們的別院到那片花田很近,李家的酒窖也在這山中!”

“說到李家的別院,你倒是提醒了我。”狄公沉吟了一下,吩咐秦鳳歌,“你帶人偷偷去李家的別院,用磁鐵將庫房過上一遍,看看能發現什麽。”

“您為什麽……莫非……屬下明白了。”秦鳳歌開始不明白,後來想明白了這裏面的意思,也跟著嚴肅起來。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秦鳳歌回來了。

“伯父,李家的別院裏只剩下一個看門人了,其余的護院都不見了,倉庫裏用磁石檢查過後發現了很多鐵屑!”秦鳳歌說,他臉上帶著疲憊,但更多的是憤怒。“倉庫裏放過鐵器是肯定的了,怪不得他們根本不養貓也不避鼠——因為沒有蟲鼠會對鐵感興趣,也難怪後山發現的腳印會那麽深——鐵該有多重啊!”

“李家參與了販賣鐵器,這就是他們所謂大生意!還有那些大批量的糧食……果真是大生意啊!”狄公倒是沒什麽特別意外的神情。

“李躍龍說那裏的東西都是李夫人的人搬走的,而李夫人還把持著李家的生意,這個女人可真是不簡單!”

“她還很有可能是親手殺死李天峰的兇手之一,怎麽可能簡單?”狄公嘆息了一聲。

“如果李家私下販賣鐵器、糧食的話,是怎麽進出城門的,那裏會檢查的吧!”

“應該是買通了城門官,而且李夫人本身和州中的康司馬有親,更容易獲得一些特權。”

“莫非這李天峰不允許他兒子插手家中生意是為了這個?走私鐵器軍械是死罪,他出於保護兒子的目的才不希望他插手?”

“鳳歌,你把這件事想得太溫情了。”狄公眯起了眼睛,冷笑了一聲,“在我看來,這件事並沒有那麽簡單。李夫人不簡單,那麽李躍龍真的就如同表面上那麽無辜嗎?這個年輕人在他父親活著的時候就和他父親相爭,而在父親死去後,能夠和繼母爭得鑼對鑼,鼓對鼓。李家的家仆都說他極為強勢,妻妾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也就是說他其實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人,他能夠容忍家中有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嗎?!”

“您懷疑他也插了手?”

“也許李天峰死前無法插手,而李天峰死後……”狄公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捋順自己的推理,“而且我認為李家和羅什之間的關系,應該不只是單純的人口買賣關系。鳥笛說明李天峰和羅什之間還有私下的信息往來,這些信息是什麽不必說——肯定不會是好事。而且綜合這幾件案子看來,羅什是個關鍵——他和李家有聯系,和占巴丹有關系,和寶相寺的案子有關,更和柳家的投毒案有關。他和周良那樣的縣衙小官有來往,也和州中的大官員有來往,很多焦點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所以當務之急,我們需要把他的死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