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3/5頁)



  哪個人的愛情不是從最初的那一瞥開始的呢?愛情往往開始於見面的第一眼,一見鐘情是唯一真誠的愛情,稍有猶豫就不是了。

  寒少爺回到屋子裏,他感到自己非常醜陋,脖子上的那個瘤子使他羞慚滿面,自卑的厲害。晚上,他躺在床上,無數次的睜開眼睛看窗外的黑夜,他自言自語說,她可真漂亮啊!

  一個星期之後,他費盡心機,制造了一個擦肩而過的瞬間,他低著頭,慢吞吞的走在樓道裏,傾聽著女孩上樓的腳步聲,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就這樣,一點點的接近了完美與純潔,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女孩剛洗完頭發,那使人頭暈欲醉的香味,也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毒氣,他感覺一個花園和他擦肩而過。他看到那女孩的鞋底很厚,泡沫做的,這種鞋在當時非常流行。他甚至認為自己不配有這種幸福,從生下來被扔在垃圾箱的那一天起,被壓抑了的心,無法向外擴展,便向內生長,無法開放,便鉆向深處,經歷過那麽多苦難,生活在一個黑洞裏,這黑洞就是他自己的內心。他受盡了人間的一切苦,鬼魂剛剛隱沒的黑暗深處因為那一瞥而栽滿了花卉。

  樓房很舊了,屋檐下有一些巢,大片大片的麻雀飛走又飛回來。

  寒少爺走到樓下,十七年來,他生平第一次聽到了鳥叫,以前鳥叫的聲音是無法進入他的內心的,他也是突然發現月光映照的每一片落葉上都有很多露珠,每個露珠裏都有一個晶瑩的星星。

  戀愛中的人低下頭也可以看到天上的星辰。

  又過了一個星期,寒少爺開始跟蹤心上人,他裝作散步的樣子,平時他都是在下雨的日子穿上雨衣出去散步,雨衣不僅能遮擋住他脖子上的腫瘤,更能給他一種安全感。

  那女孩是個賣包子的。

  附近上了年紀的老年人還能記起那家裝修豪華的包子店的前身是一個茅草棚,老板是個開封人,祖傳的灌湯包制作手藝使他發家致富。那個路邊的包子店對寒少爺來說似乎灑滿了藍色的光輝。他越往前走,腳步也就越慢,猶豫幾次,他會失去勇氣,突然轉身走回來,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然後懊悔,鼓足勇氣,他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前進了。那種內心的激烈鬥爭,不亞於一場世界大戰,終於,他走進了包子店,顯得格外靦腆,他遞過錢對女孩說:

  “我買包子。”說完,他連耳朵都漲紅了,感到心跳的難受。

  “是你,”女孩認出了他,這個搬來沒多久的鄰居,女孩問,“幾籠?”

  他伸出四根手指,不敢擡頭。女孩把灌湯包裝進一個塑料袋,遞到他手裏,他轉身就走。

  “你等等。”女孩叫住他。

  這話仿佛是一個晴天霹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臉白的象張紙。

  “找你錢。”女孩對他一笑。

  這一笑,在他以後的鐵窗歲月裏久久不能忘懷。

  次日淩晨,畫龍率領一隊武警官兵包圍了三文錢所在的那幢樓。他在傍晚找了個借口溜出去,用公用電話向遠在北京的指揮部秘密做了匯報,由於三文錢、高飛等人已經懷疑了畫龍的臥底身份,指揮部下令廣東省公安廳立即實施抓捕。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參與抓捕行動的武警是在睡夢中被緊急集合的,有的武警甚至來不及穿褲子,只穿著內褲拿上武器就奔赴指定地點。

  核槍實彈的警察守住樓道口,畫龍喊開門,隱蔽在樓道裏的武警迅速沖入屋內,三文錢和寒少爺束手就擒,高飛從自己的房間裏隔著門開了一槍,警察臥倒,這為高飛爭取到了一點時間,他用一張書桌頂住門,畫龍撞開房門,房間裏空無一人,高飛跑了。

  我們在上面已經說過,那兩幢樓之間的電線上爬滿了爬墻虎和葡萄,幹枯的葡萄騰和爬墻虎的莖糾纏在一起,形成結實的繩索,高飛跳到陽台上,飛身一躍,抓住葡萄騰,滑到地面,消失在了夜色裏。

  指揮部從全國調了三位審訊專家,連續數日,三文錢用幾百句“不知道”來回答審問。半個月之後,審訊專家告訴三文錢,大怪已經被抓了,並且交代了這幾年來販毒的罪行,無論你說還是不說,最後都得槍斃。審訊專家將一瓶酒和一只燒雞放在了三文錢面前,“這是你的一個朋友買來給你送行的。”

  “誰?”三文錢問。

  “畫龍。”審訊專家回答。

  寒少爺面對審訊也是一直沉默,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對審訊人員說,“我全部告訴你們也行,你們得讓我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