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凱因的身世(第2/4頁)

凱因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避開安德莉亞的目光。

“這是我們的協定啊。”

“哦,我想我問錯了問題,我是說,為什麽是我呢?”

“哦,這是一個富人,一個施予者的詛咒。每個人都想知道他背後隱藏的動機。每個人都有一個計劃,尤其當他是個猶太人的時候。”

“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女士,恐怕你要想想你要什麽答案:是單回答你呢,還是對所有人的回答?”

安德莉亞咬了咬下唇,她生自己的氣。這個老家夥比她想的要難對付。

他在挑釁,但絲毫沒有著急。好吧,老家夥,我就陪著你。我要打開心扉接受你整個故事,然後在你根本想不到的時候,找出我要的答案。我會深挖到底,即便揪出你的舌頭也要得到。

“您不是在吃藥嗎,怎麽還能喝酒?”安德莉亞說,她的語氣故意帶著攻擊性。

“我想你也判斷出,我吃藥是因為我的廣場恐懼症。”凱因說,“是的,我吃藥是因為我的焦慮,我是不該喝酒。但是我不管。當我曾祖父八十歲的時候,他可不願意當個不給朋友買酒喝的人。奧蒂羅小姐,如果我用了什麽土語你不明白就請打斷我。”

“那樣的話可能我老要打斷您了,我什麽土語都不知道。”

“隨便。我的曾祖父總是喝酒,我祖父總說:‘你得悠著點。’可他總是說:‘滾開,我已經八十歲了,我想喝就喝。誰也管不著。’他死的時候九十歲,是一頭驢踢到了他的內臟。”

安德莉亞大笑起來。凱因在說到自己祖先的時候,聲音變了,就像講故事似的,故意用不同的聲調。

“你知道你家族很多事情,你和你兄弟們很親近嗎?”

“不,我的父母死於二戰。盡管他們告訴我一些,但是我記不得什麽,因為那時我剛出生幾年。我知道的我家的事情都是後來從外界獲得的資料。是我自己有能力去收集的時候,我去歐洲尋根,尋遍歐洲。”

“跟我講講你的根。我想錄音,你介意嗎?”安德莉亞問,從兜裏掏出她的數碼錄音機。這個錄音機可以錄好幾個小時,質量非常好。

“隨你。這個故事從一個寒冷的冬天開始,那是在維也納。一對猶太夫婦走著去一家納粹占領的醫院……”

愛麗絲島[2],紐約

1943年12月

尤岱在黑暗中靜靜地哭泣。土耳其號已經到港,海員在指揮分散在甲板上每一個角落的難民下船。每個人都急切地出來透氣。但是尤岱沒有動,他抓住約拉冰冷的手,不相信她已經死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死亡打交道。從離開拉斯法官的藏身之處他就見了許多。逃出那個洞穴,那裏令人窒息但是安全,之後就是無數的可怕打擊。第一次看到陽光他就知道那裏藏著可怕的怪物,第一次走在街上就讓他知道任何一個小角落可能都有危險,每次穿過街道,他都先看一眼,然後迅速跑過去。第一次坐火車,那巨大的轟隆隆的聲音和那些在過道裏走來走去的怪物把他嚇壞了,他們在到處抓人。幸運的是,如果給他們看那張黃色的卡片,他們就不會再理你。第一次在曠野裏他就討厭雪,那種殘酷的寒冷讓他走在路上腳凍得要命。第一次看見海,他覺得那是最最可怕的一種經歷,好像是一個監獄,他就在裏面向外看。

在去伊斯坦布爾的船上,尤岱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這才讓他感覺好受些。只花了一天半時間,他們到了土耳其港口,但是他們等了七個月才得以離開那裏。

為了獲得簽證,約拉·梅爾不懈地努力。那時土耳其是一個中立國家,很多難民聚集在港口,人權組織的咨詢處排著長長的隊伍。每天英國都有名額限制猶太人進入巴勒斯坦。美國也拒絕很多猶太難民的湧入。對於在集中營中的屠殺,世界變成了聾子的耳朵,即使像《倫敦時報》這麽著名的報紙提到納粹,只含混地說是“可怕的故事”。

盡管困難重重,約拉還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在街上討飯,夜晚用自己的外套給小尤岱蓋好。她盡量不用拉斯法官給她的錢。他們睡在任何可以躺下的地方。有時候是一個臭氣熏天的小旅館,有時候是一個擁擠的紅十字會門口,那裏到了晚上,難民會占據每一寸地方,以至於早上你起來,如果發現你還是一個人占著一個地方,那簡直就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