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凱因的身世(第3/4頁)

約拉可以做的就是希望和禱告。她不認識任何人,她只會說依地語[3]和德語,她拒絕說他的母語,因為那給她帶來痛苦的記憶。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一天早上她剛開始咳嗽的時候,她看見了血。她決定不再等下去了。她鼓足勇氣,把手裏所有的錢都給了一個牙買加水手,那人在一艘飄著美國國旗的貨船上幹活。那船幾天後就起航。水手同意了。於是他們和幾百名在美國有親戚的猶太人一起上了船,那些人因為有親屬得到了去美國的簽證。

約拉死於肺炎,那是船到美國前的三十六個小時前。尤岱寸步沒有離開約拉,雖然他自己也病著。他的耳朵嚴重感染使他的聽力受阻,好幾天耳朵都是堵著的。他的頭就像一個裝滿果醬的桶,任何一個大一點的聲音對他來說就像馬飛馳而過,因此當水手大聲叫他離開這裏時,他沒有聽見。為了嚇唬他,水手踢了他幾腳。

“走啦!木瓜。他們在海關等你啦!”

尤岱還想抓緊約拉。可是那個水手——一個矮小的滿臉疙瘩的男人——一把抓起他的脖子粗魯地想把尤岱拽開。

“有人會來搬她。你滾吧!”

孩子使勁掙紮。他伸進約拉的兜裏找著他父親留下的信。約拉告訴過他很多次這封信的事。尤岱找到信,放進自己的襯衣裏面。水手又抓住他,在可怕的日光下,尤岱只能離開了。

尤岱走下甲板,進到一個屋子。這裏是海關。官員們都穿著藍色的制服,坐在長長的桌子後面等著那些移民。尤岱發著燒,渾身哆嗦著,他排在隊伍裏。他的腳在他那雙破鞋裏像燒著了一樣疼,他想逃走,躲進黑暗裏。

最後終於輪到他了。一名海關工作人員從眼鏡後面看著他,那人長著一雙小眼睛,嘴唇很薄。

“姓名和簽證。”

尤岱看著地板,他不懂官員的話。

“我可沒時間和你磨蹭。你的姓名和簽證。你反應遲鈍啊?”

另外一個有一撮小胡子的年輕官員走過來,想舒緩一下他同事的情緒。

“別上火,克萊德。他自己來的,可能不懂你說的話。”

“這些猶太老鼠知道的比你多。該死!今天這是我接待的最後一班船,最後一個人。我有一箱冰啤酒等著我享受。高德,你要是高興你來對付這個小子。”

小胡子官員走過來,眯眼看著尤岱。他開始和尤岱說話,開始用法語,然後用德語,又換成波蘭語。孩子還是看著地板不出聲。

“他沒有簽證,而且有些呆。下班船我們把他遣送會歐洲。”那個戴眼鏡的官員說。“說點什麽啊,傻瓜。”小胡子官員屈身傾向桌子對著尤岱的耳朵叫。

開始尤岱什麽也沒聽到。但是突然他的腦袋非常疼,好像被刺到了一樣,很熱的膿水從他耳朵裏流出來。

他用依地語急促地大叫起來。

“警察!”

小胡子生氣地看著他的同事。

“夠了,克萊德。”

“無身份小孩,不懂任何語言,沒有簽證,驅逐出境。”

小胡子官員迅速地查找孩子的口袋。沒有簽證。實際上他什麽也沒找到,除了一些面包屑和一個用希伯來文寫的信。他檢查看看裏面是否有錢,但是什麽也沒有。只有一封信,他把信放回孩子的口袋。

“他懂你的話。見鬼!你聽到他說的名字嗎?他也許把簽證丟了。你不要把他驅逐出境,克萊德。如果你這麽做,我們可還要至少耽誤十五分鐘。”

戴眼鏡的官員長長出了口氣,他放棄了。

“讓他大聲說出自己的姓名,讓我能聽到。然後我們就可以去喝啤酒了。要是他不說,我就立刻把他驅逐。”

“幫幫忙,孩子。”小胡子小聲說,“相信我,你不想回到歐洲死在那裏的孤兒院裏吧?你要說服這個人,告訴他外面有人在等你。”他又用自己唯一知道的依地語說,“家?”

尤岱嘴唇哆嗦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他說了第二個詞:“克翰。”

小胡子看著眼鏡同事,舒了口氣。

“你聽見了,他叫雷蒙德。全名雷蒙德·克翰。”

凱因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