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霜沖雪第八節 燕歸廊

難道這一把真是在劫難逃?

不!有一個人可以救他們,就一個人,而且就在他們四個中間。

誰?一個必須手上拿著東西才能走路的人——瞎子。

對,他必須拿著盲杖才能走路。雖然現在他和大家一樣按“顛撲道”的四步訣在走,雖然他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步法和動作,也一樣在碰撞狂奔,雖然他也在恐懼自己會脫力而死,但他有盲杖,一根可以把泥潭中垂死的人拉出來的盲杖。

他也想過自投坎面兒,但他也和魯一棄一樣,踩不到坎面兒,手臂的揮擺動作也回轉不過來,所有動作也都是機械的一般,無法作任何改變。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指還是他自己的,他能控制,他手中的盲杖還是他自的,他也能控制。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博下最後一把,因為他迫切需要停下來,他已經透不過氣來啦,他的肺中似乎在噴火。他更怕時間一長他連手指也控制不了。

生死就只能看這一招了。

第三步,就在第三步,這一步一縱之後就會轉向前沖撞廊柱。他已算好,第三步縱出的同時,他按動盲杖上機關,盲杖瞬間變長,變成原來的雙倍長短,這裏也正好是那回廊的窄處,廊壁在這裏有一個圓弧般的突出。盲杖就在突出處和廊柱間卡住。瞎子的下一步轉向前沖變成了順盲杖側滑,一下子跌坐在坐欄之上,但余力未消,生生地撞碎坐欄的木靠背,人也不由得仰面往廊外水池中跌去。

這一跌,要是入池,那就等於是進了自找的路,也就是死路!

有人不會讓他跌入,誰?獨眼,他就在瞎子後面一步之距。盲杖只擋住了瞎子的轉向前沖,卻擋住獨眼第三步的後半步,所以他沒轉向,他的急奔之力全卸在盲杖之上,那力道把個盲杖推壓得如滿弦的彎弓。但這一阻,他的手腳頓時活啦,就在那盲杖彈回原樣也把他彈出的一瞬間,他一把抓住盲杖,側身淩空用它撐住自己後倒的身體,同時右腳用力撐住廊壁,左腳死死地踩住瞎子的棉袍後襟,瞎子整個身體便完全倒掛在坐欄之外。

他們兩個是停住了,而且是完全停住了,停得一動都不能動。獨眼盲杖撐地,身體懸空,一只腳撐在墻上,另一只腳在坐欄上踩住棉袍。瞎子呢?完全倒掛朝下,一動不動,仿佛是一掛濕面,翻搭在曬杆上。

瞎子不敢動,他有點蒙,急切間還沒弄清狀況,所以他只是把身體放松、放輕,然後輕微而急促地呼吸,他必須緩過這口氣。

獨眼也不敢動,他不能讓瞎子掉下去,雖然瞎子和他們家有過節,但來的時候,自家老頭子和幾個叔伯一再強調,那過節不許再提。再說剛才要不是瞎子,他現在還在無望地奔跑著呢。現在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做好今夜這件事必須保存每一分力量,他們的力量太少了,而那事情到現在連個邊還沒摸到。所以他只是把身體更堅實地撐住,同時大口的呼吸,他也需要緩口氣。

很快,也就深換了兩三口氣的功夫,他們就都意識到他們必須動,剛才的奔跑,就算有幾十個外院都跑過來了,他們卻始終跑不到位置,這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是在一個循環的廊道內轉圈,應該是一種類似“諸葛八陣圖”那樣的陣法。那麽,前面的兩個人隨時都會從後面奔撞過來。

於是,獨眼準備騰出一只手掏“遷神飛爪”,他要把瞎子拉上來。

瞎子也知道自己必須上來,他依舊不清楚狀況,所以他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

他是誰?“西北賊王”!他是年老了點,他眼睛也確實瞎了,但這都不影響他上來。只見他腰一發力,雙腳已猛然擡上去,膝蓋反勾,腳掌在欄座上一拍,整個人便彈起,然後上半身一個卷曲,就已然蹲在了欄座上。

獨眼也已然掏出飛爪,瞎子的突然出現在欄座上,反倒嚇了他一跳。

“快,準備攔人!”瞎子落下的同時連氣都沒換就說出這句話。

獨眼收腳站起,把手中盲杖扔給瞎子,然後回身,擡腿踢斷過來道上支出的兩塊青磚。左手從背後拔出“精鋼鶴嘴鎬”,一下就釘在廊壁之上,然後把掏出未收回的飛爪纏在鎬柄上,另一端在廊柱上繞了一道,用手抓住。剛做完這些,人已經奔到。

魯承祖依舊在沖撞奔跑,他已雙眼模糊,意識也有些不清了,看到前面欄座上模模糊糊出現兩個人影,有些象瞎子和獨眼,他以為出現了幻覺。更讓他以為是幻覺的是腳下廊道布置忽然變了,他象突然失蹄的奔馬直向前沖跌而去。

獨眼飛爪的細鋼鏈擋住魯承祖,緊跟其後的魯一棄又沖壓在魯承祖身上。這兩道力加在一起已遠遠超過奔馳的駿馬,獨眼趕緊松放鋼鏈,他不是拉不住,他是怕勒壞那兩個人,所以他必須把力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