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霜沖雪第八節 燕歸廊(第2/3頁)



細鋼鏈在兩個人的沖力帶動下,把廊柱磨得直冒青煙,獨眼戴了鹿皮手套的手也燙得快抓不住。眼見著鏈條就要放光了,可兩個人依舊力道極大地在往前沖。

瞎子還蹲在欄座上,這情形他能聽出來,他早就將盲杖再次卡在突出處和廊柱間,魯承祖和魯一棄在鋼鏈攔擋的同時撞上盲杖,終於,兩人停住了。盲杖彎曲如弓,慢慢才卸去余力彈回一些,卻未完全回復原狀,因為魯承祖和一棄正靠在它上面大口喘息著。那鋼鏈業已牢牢嵌在廊柱上一道焦黑的深槽裏,深槽處猶自冒著青煙並發出焦臭。

魯一棄站直了身子,他不能老趴在大伯的上,但剛站直就又撲通一聲坐到地上。

魯承祖也站直了身子,他不能老趴靠在盲杖上,他沒坐倒,他的手緊緊抓住盲杖,穩住自己的身體。

他突然不再喘息,緊閉住嘴唇,一滴鮮紅擠出他的嘴角,在下頜上畫了一個不規則的弧線,然後艷麗地從他下巴上一躍而下。他的胸口起伏了幾下,嘴唇再也閉不住了,一團紅沫噴出,隨後在黑暗的廊道裏散成一片粉紅的霧。

魯承祖還是受傷了,他到底是老了,而且在最後的時候,他承受了雙倍的沖勁。

四人中獨眼年輕,又有功底,是狀態最好的,其次是瞎子,賊王畢竟是賊王,而且他受的是側滑之力,雖然了撞碎木靠背,讓他覺得骨頭斷裂般生疼,但大部分的力已在側滑中卸掉。再就是魯一棄,他雖然不是練家子,但年輕,又在洋學堂裏練過長跑,最重要的是最後阻擋時的沖撞力,大伯幫他擋了大半,所以他主要是累,沒其他問題。

瞎子已經跳下坐欄,他聽到有人口中噴血,這種噴血的聲音對他來說太熟悉了,他曾經聽到過無數次,有對手的,有兄弟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伸從懷裏摸出一個烏玉瓶子,遞出去,“取五粒吞下。”

魯承祖沒接,他連手臂都擡不起來,獨眼放下手中鋼鏈,兩步趕到,接過烏玉瓶,拔掉塞子,倒出五粒藥丸,一把捂進魯承祖口裏。遞回烏玉瓶的同時,又接過瞎子手中的牛皮水壺,給魯承祖口中灌入兩口水。然後隨手把水壺遞給魯一棄,自己小心翼翼地把魯承祖斜背的木提箱摘下,把他扶坐在上面。然後自己也從腰間一個斜背布囊中抽出一個書本大小的扁平銀酒壺,打開蓋,十分仔細的抿了兩口,把酒含在口中慢慢咽下,隨後又把酒壺塞回腰間。

魯一棄喝了兩口水,終於緩過勁來,爬起身來,把水壺交到瞎子手中,瞎子自己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他靈敏的耳朵已經聽到遞過來的水壺發出的“咣咚”聲,他連忙一把抓住,他的喉嚨早就象冒了火。

他拿住水壺後,手往後輕輕一撤,與此同時,他耳中聽到一聲驚訝的輕呼:“啊!”,那水壺依舊在魯一棄的手中。瞎子也沒放手,但他沒再往回拿,這異常的情況讓他汗毛立豎。他不清楚怎麽回事,他看不見,他也沒聽到什麽異響,但魯一棄的驚訝讓他感到極度恐懼,那是他自己見到或聽到什麽可怕事情所難以比擬的。他一動都沒敢動。

魯一棄的這一聲也驚動了獨眼,獨眼猛打個機靈,那第二口酒差點沒嗆到。他也沒敢動,只是將眼角慢慢瞟向魯一棄。

值得高興的是魯承祖也被這一聲驚醒,他坐著也沒動,只是很費力的擡了擡頭,用虛脫迷茫的眼神看著自己侄子的臉。

魯一棄並未意識到三個人的神情,他呆呆的看著水池的中央,從粗重的呼吸中擠出幾個字:“我們沒有動!”

他的話讓獨眼和魯承祖也不由地隨著他的視線瞧去。水池中依稀還是那幾塊嶙峋的太湖石,依舊看不到對面和兩邊的情形,只有弧形的屋脊和翹起的飛檐告訴你那裏也許有個門樓子存在。

對,他們眼前的情景和未進入回廊時見到的一樣,他們這番狂奔竟然沒動地方。

不對!他們現在已身在廊中,距離廊口已經不知有多遠,但肯定不是在廊外,怎麽可能看到應該在廊外才能見到的情景?

魯承祖手裏的氣死風燈在剛才攔阻時已飛出去,滾落在七八步外,但並未摔壞也未熄滅,不知那燈是個怎樣的構造,側倒著依舊明亮。借著這光亮向前望,那垂花門的影子依舊模糊,而且反而好象離得更遠了。

瞎子瞧不到,但他沒問什麽,魯一棄的話讓他的心裏也已經明白了**分。他現在的腦子在飛快的轉著,在回憶,在計算,他試圖能記起進廊後到底走了幾個組合的步子。

獨眼也在想,他在尋找進來後的每一個細節和見到的所有東西,他想知道在進外院的時候有沒有疏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