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邁阿密警察

正午時分,陰暗的天空已經變得純凈而瓦藍,太陽明亮卻不眩目。天色的變化,為大英帝國殖民地旅館旁邊那片白色的海灘帶來了大批驚喜、歡快而又急切的曬日光浴的人們。旅館的仆役們一早就已經認認真真地清掃了沙灘上的垃圾和零碎雜物,海灘又恢復了它的本來面目,清爽、整潔,在陽光下微微地閃著光亮。翡翠般碧綠的海面,在微風的吹拂下皺滿了波紋。一切都安詳而平和,就好像暴風雨從來也沒有侵襲過這裏。

“戴維·瓊斯小屋”是旅館的咖啡屋,從這裏可以眺望海灘。小屋的圍墻由石頭砌成,屋頂低矮,腳下是暗藍色的石板地面。一位黑人調酒師穿著色彩絢麗的襯衫,在那裏調制著各色飲品,他身後是戴維本人的壁畫,畫面十分幽默——當成熟誘人的美人魚和一條古怪可笑的滑稽魚來檢查他的工作時,他正在熟睡之中。

我要了一份半熟的漢堡包,浸得甜甜的肉.一份口肉煎餅和一杯橘子汁加朗姆酒,那個面帶微笑的酒吧招待把這種朗姆酒叫做“巴哈馬媽媽”。我走出小屋,來到院子裏,發現海灘的太陽傘下有一張圓形木桌,於是,我一邊坐在桌前享用午餐,一邊欣賞海灘上的漂亮女孩。偶爾還會有人冒險下水。

“你一定是來到了天堂,黑勒。”一個尖銳而又放蕩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立刻聽出了這聲音,她的聲音略微有些口齒不清,但卻很性感,無論怎樣變化都會被我準確地辨認出來,這為她的話語又增添了幾分歡快。

她頑皮地笑著說:“拿騷盛產漂亮女孩……到處都是孤單的英國皇家空軍的家屬,你該到城裏去。”

“海倫!你在拿騷到底做什麽?”

她伸手摘掉了太陽鏡,這樣我們可以更準確地看清對方。這是一個嬌小而又體態勻稱的四十歲左右的婦女,但看起來要比她的實際年齡小十幾歲,她擁有某種超乎尋常的遺傳因子、這使她的面容異常高貴。

她戴著一頂寬沿草帽,下巴上系著橘紅色的綢帶,一件黃白相間的泳衣外面罩上了一件白色的長袍。她的皮膚幾乎是雪白的,一頭金色的秀發被壓在了草帽下,有幾綹耷拉了下來,在她那線條優美的脖頸上輕輕拂動著,讓人看起來心中癢癢的。她沒有化妝,她的容貌不需要任何修飾,別致的鼻子,豐滿的嘴唇,蘋果般的臉蛋。還有長長的睫毛下那雙嫵媚的藍眼睛,甚至能讓巴哈馬人也產生妒忌。

“我剛剛玩過賽艇,正在四處閑逛。”她說,“你在幹嘛呢?”

“和你一樣。快請坐!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有。給我來點兒貝肉沙拉吧。”

“讓我來吧。”

我去給她買吃的。能夠見到海倫·貝克我非常高興,這裏的人知道最多的還是她的藝名:莎莉·蘭迪。我們曾共同參加過芝加哥世界博覽會,我在那裏使小偷很安全,她也給自己又起了一個名字。在巨大而又蓬松的鴕鳥羽毛後面,甚至不時地在一團同樣巨大的活潑的泡沫中,她跳起了優美的裸體芭蕾。莎莉——或者說海倫,她寧願我這樣稱呼她——真是多才多藝。

我給她買了沙拉和一杯“巴哈馬媽媽”。她興致勃勃地吃著沙拉,對朗姆酒卻只是小口地啜飲。沙拉是由酸橙汁和調料浸泡過的切碎的生口肉,另外又加了一些嚼起來嘎吱嘎吱響的切碎的蔬菜。

“德克怎麽樣了?”我問她。

她扮了個鬼臉,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

德克是她的丈夫,一個競技騎手。他們在一起表演一部名為《莎莉·蘭迪的光禿禿的牧場》的滑稽劇時相識,並在一九四一年結了婚,但那一直是一樁搖搖欲墜的婚姻。我上一次看到她大約是四個月之前在芝加哥,那時他們就已經離婚了。

“我給了他又一次機會,他使我們曾經的美好時光成為泡影。這該死的家夥打我,黑勒!”

“我們不能允許他這樣。”

“是的,我不能允許。我要用銼刀挫了這家夥。”她的表情和她的語言一樣強硬,“當然,我對他感到抱歉……我的意思是說,他到海外為國效力,我不能保護他,反而使他在感情方面失去了控制,使他被送回了家……其實我願意支持他,他是個很出色的家夥。”

“的確是。”

她看了看我,臉色緩和了下來,探身向前,拍了拍我的手。“對不起,黑勒……我忘了你經歷過同樣可怕的事情。”

“沒關系,海倫。”

她退回身去,臉色又變得焦慮起來,“他的酒喝得實在是太多了,我不得不甩掉他。為什麽我們不能結婚呢?你和我?”

“有時我也會這樣問自己。”

“經常這樣問自己嗎?”